漫天的五色羽毛在紛飛。
    連天蔽日的羽毛，鋪天蓋地的羽毛。帶著血腥味的羽毛。
    在風中花瓣一般的紛飛著。
    羽毛下是遍地的紅色。
    紅色。紅色。
    殘肢。斷臂。屍首。內髒。
    呻吟聲。喊殺聲。嘶鳴聲。驚恐聲。
    猶如修羅場。
    紅色從各種軀體裏流出，流向低窪，一滴，兩滴，一條，兩條。
    彙成平緩的河流，靜靜地，穩定地，不緊不慢地，溫度與生命在流逝。
    紅色的中心，站著一個人。
    金色的散發遮住它的眼睛，臉上鮮紅的一片，殘破不堪的衣服透出一片片翻出來的肉。頸上，手腕上，腳腕上，厚重的鎖鏈直插進它的身體。
    痛楚似乎在此刻凍結了。
    燦燦金發下，露出奪目的金瞳，掃視著這一切。
    無動於衷，麵無表情。遺世獨立。
    “你。。。你是誰？”
    女孩跪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屍體中的人。
    “你是誰？”
    金色的眼瞳緩緩轉向她。
    她猛地驚醒。
    細細的汗珠爬滿了她白皙的額頭，她大口的喘著粗氣，一時不知道身處何方。
    身下是一堆銀色的羽毛，散發出銀發男子的味道。
    一堆篝火在溪水邊熊熊燃燒著，黃鸝鳥在溪邊嬉戲，銀白的背影背對著篝火，看向遠處的山林中。
    那裏隱約有點點燈光亮起，嫋嫋炊煙在叢林中升起。
    聽到女孩起身的聲音，他微微轉了一下身子，扔出一件大紅色的漢式素錦衣衫，擺在女孩麵前。
    女孩愣了一下，詢問的看向男子。
    男子站起身，背對著女孩走入灌木叢，“換上吧，這裏不是你所該處的時代。”
    篝火旁，女孩一件一件的褪去灰色的祭服，露出潔白無瑕的胴體，空氣中散發出女子特有淡淡的體香味，光潔曼妙的影子投在濕潤的河灘上，投在生機盎然的灌木叢上。
    晚間，時而又微風從溪水中吹來，吹得四周的灌木叢微微顫動起來。銀白色的身影隱約顯現在灌木叢之後。
    幾片樹葉落入水中。
    束好寬寬的腰帶，女孩理了理長長的頭發，“好了。”
    銀白的身影從灌木叢中走出，看到篝火旁大紅的身影微微頓了下腳步，抬起手，伸入懷中，取出一物，走向女孩。
    “用這個。”男子手心裏，一塊銀白的手帕漸漸打開，一個雕著五色尾巴的大鳥金絲簪子出現在其中，鳥的羽毛上，鑲滿了五色的寶石。
    女孩抬眼看看男子，男子的表情捉摸不定。
    她緩緩伸出手想拿起簪子，卻在空中停住了，她退後一步，鎮定的看向銀發下的黑瞳，“對不起，我不能用這麼貴重的東西。”
    銀發下的黑瞳微微睜大了一些。
    “你轉過去。”男子說道。
    女孩猶疑地轉過身，一頭如瀑的濃黑長發正對著男子。一隻溫暖的手伸進了女孩的頭發裏。
    她趕緊試圖回轉身子，但卻發現自己的手臂上，腿上，不知在何時覆滿了黑色的雲朵，和男子道袍上的雲朵形狀一模一樣，讓她不能動彈，隻能乖乖任人擺布。
    “別動。”身後傳來男子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溫暖而厚實的手掌在秀發裏上下翻飛，“不想疼，就別動。”
    黃鸝鳥從溪水邊飛了過來，停在空中打量著他們，繼而飛近，叼起女孩的一縷散發，遞到男子手中。
    銀發男子嘴角微微上揚，他捋好最後一縷黑發，退後一步，女孩身上的黑雲瞬間消散，“好了。”
    大紅色的身影重新適應了一下自由的感覺，繼而快步走向溪邊。
    淙淙溪水裏，結鬟式發髻分為五股從頭頂偏後處向後垂下，底部一隻五彩的大鳥在青絲中展翅欲飛，五色寶石閃爍著晶瑩的微光，卻極其襯托女孩的臉型，映得整個洋娃娃般的臉多了幾分妖嬈。
    女孩抬手觸碰那隻大鳥，上麵還殘留著些許的體溫。
    感覺，似曾相識。
    這隻簪子。這種發髻。
    “謝謝，”大紅色的衣衫從溪水邊款款起身，轉過身子，眼神越過濕潤的河灘，直到那一身銀白色上，“我很喜歡。”
    看到那一頭黑發的正麵，銀白色的男子微微吃驚的張開了嘴，旋即，他背過身子，銀白色長發下顯出裸露的後背，“走吧。”
    “去哪裏？”
    遠處茂密的山林中，一隻藍色杜鵑鳥正在注視著河灘上那一片篝火。
    銀白色的男子突然向它這個方向看過來，它轉瞬飛起，在夜色中，穿過層層樹葉，穿過嫋嫋炊煙，穿過高高城牆，穿過深深庭院，飛入一扇半掩紙窗，停在明淨素雅的書桌上。
    一名身著藍色華服，黑發束冠，褐色皮膚的男子，正帶著西洋眼睛，手持毛筆，小心翼翼地在宣紙上畫著一個女子。
    案頭的杜鵑鳥朝他清脆的鳴叫一聲。
    他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毛筆，伸手觸碰那隻藍色杜鵑鳥。
    “哦，是嗎？”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男子說話的對象正是那隻藍色杜鵑鳥。
    他取下眼鏡，小心的把畫卷起來，放入書櫃中。
    “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