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茶 七.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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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掃帚,環顧了小屋一圈,長長地舒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師傅您老人家肯定自從弟子走了以後就從來沒有打掃過房間,要不然這落滿灰塵的樣子……弟子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解釋了。”
“臭小子,說什麼呢?”白衣老者好似忽然出現在白衣男子身後的樹枝上,連樹枝上的飛鳥都沒有意識到,仍然在悠然自得的梳理著羽毛,“老夫不過下山去偷酒……咳咳是去迎一個客人,一回來就又聽見你在說老夫的壞話。”
白衣男子一聽見“偷酒”這兩個字,不由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伸手從背後拿出長條包裹,將劍身上的白布除去,雙手持劍:“逍遙劍歸還師父。”
白衣老者看著那把通體透明的長劍,臉色忽然有些凝重:“聽說這一年來隨著你義父去了前線?”
“是,師父。”白衣男子回答道。
“可有心得?”
白衣男子深吸了口氣,抬頭望向坐在樹上的白衣老者答道:“眼界始深,心境始平,見解始遠。”
白衣老者看了看他,忽然皺起了眉頭:“劍境可有進步?”
“回師父。”白衣男子墜下了眼睛,“弟子慚愧,至今仍未悟到逍遙劍的終境。”
白衣老者縱身躍下樹枝,看著白衣男子波瀾不驚的眸子,再次皺起眉頭:“你這孩子,難道至今仍陷入老夫的劍境,沒有任何突破麼?”
“弟子愚鈍。”白衣男子聽到這句話,右手不自覺的使力抓住了劍柄。
“傻徒弟,你不是愚鈍,而是執著於癡罷了。”白衣老者伸手拂過幾近透明的劍身,然後輕輕收手,“逍遙劍就留在你這裏,為師早在十幾年前便早已用不上了。”
白衣男子答應了一聲,將劍重新背負在背後,剛要開口就看到身邊的白衣老者神色一變,笑道:“小姑娘,你總算是到了。”
在白衣男子驚愕的目光中,青衣女子邁上最後一階青石板,行禮道:“是,淩師伯。”說完後,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輕輕道。
“又見麵了,邵大哥。”
白衣男子琥珀色的眼眸中的情緒剛剛產生的些微波動被硬生生的壓下,轉而微笑著說道:“白姑娘,又見麵了。”
青衣女子回以一笑,眼光卻不自覺的開始躲閃,看著小屋旁蔥蘢的樹木,一語不發。
白衣老者看著這兩個人之間暗湧的氣氛,情不自禁的開始心中得意:被老夫猜到了你個臭小子,你的弱點果然在這裏,看老夫怎麼對付你。
想著想著,又看看兩個人對麵無言的狀態,故意咳了兩聲:“這是鬼醫的弟子,老夫這幾日找她有些事情,她就暫時住在這裏了。”
“師父,恕徒兒直言。”白衣男子聽到這句話,直覺性的覺得要是再不說話會釀成更可怕的後果,“您覺得這個破……十分簡陋的木屋,連我們師徒兩人能不能睡得下都是個問題。更何況還有白姑娘,她隻是個女子,在山上睡這麼簡陋的屋子,又沒有避寒的衣物,若是生了重病豈不是……”白衣男子說到這裏看到自家師父要殺人的眼神,把剛剛想要說出口的“師父你的不是”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豈不是很麻煩。”
青衣女子聽了前半段話,躲閃的目光漸漸轉回白衣男子臉上,本有些蒼白的臉色剛恢複了些紅潤,卻又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更加蒼白,勉強微笑道:“既這樣,小茗便不必給二位增添更多的麻煩了,還是趁天黑之前下山罷。”
白衣男子話一出口,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隻顧及了其中一個,而忽略了另一個,下意識上前一步走到青衣女子身前,輕聲道:“白姑娘,在下不是……”
還未說完,就被白衣老者故意打斷了:“徒弟,你不必呆在這裏了,屋後的水缸已經空了一年了,你也該去打水了。”
白衣男子深深看了青衣女子一眼,再次攥緊了手指,卻還是轉身從青衣女子身邊掠過,向山下走去,臉色已經冷得能結成冰了。
白衣老者察覺到了白衣男子無比冰冷的神情,心裏暗道:臭小子,既然知道了你的弱點,老夫何愁不能整治地了你。隨後看向定定站在青石板上低著頭,臉色已經白的透明的青衣女子,又升起一分不忍之意,不由說道。
“小姑娘,你可是傾心於那個臭小子?”
青衣女子下意識抬起頭來,反駁道:“淩師伯您誤會了,晚輩……”說著,竟是又紅了眼眶,連忙抬起袖子微微遮住,輕聲道:“抱歉,晚輩失態了,還請前輩寬宥。”
好好的一個漂亮小姑娘,怎麼就落到了那臭小子手上,真是老天不長眼。
白衣老者一邊憤憤的想,一邊心中升起了些慈祥的情緒,說道:“那個臭小子唯一沒說錯的是,便是你一個女子在山上住這麼簡陋的地方,根骨這麼弱又無內力護體,定會著涼的。”
“多謝前輩關心,那晚輩還是早些回去才好。”青衣女子聽到這句話,臉色更見黯淡下來,欠身回答道。
“不可,老夫這幾日仍有讓小姑娘你幫忙之處,既如此現今也隻有讓老夫那個傻徒弟日日護送你上山下山,以解老夫燃眉之急。”白衣老者一聽這話,心下大呼不妙,連忙出言阻攔,“而且小姑娘,你隻要肯接受老夫的安排,老夫便不會讓你白幫忙。”
青衣女子聽了這句含有暗示的話,驚訝的抬起了頭,正好對上白衣老者了然於胸的目光,略微思索了一下微微欠身道:“全聽淩師伯吩咐。”
一炷香後,當白衣男子雙手拎著兩個裝滿清水的木桶出現在山上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剛才還在小屋前站著的白衣老者和青衣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暗暗抓緊了木桶的橫柄,走向小屋後麵的四個空空如也足有小屋那麼高的水缸,縱身輕輕一躍,已經輕輕落在水缸的一邊,剛要將手中木桶中的水倒進缸裏,就聽見了一聲驚呼。
白衣男子受到這聲音的吸引,正好看見青衣女子驚慌的從不遠處的樹林裏跑出來,瞬間一驚,下意識要跑過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忘了自己仍在水缸邊上,手裏還拎著兩木桶清水,一個平衡不穩就從水缸邊上掉落下來。
青衣女子剛剛跑出樹林,就看見白衣男子從如同屋子一般高的水缸旁跌落下來,俏臉頓時更加失去了血色:“邵大哥!”
白衣男子快要跌下去時心中已有思量,雙手使出巧勁將手中的水桶平平的送到了不遠的平地上,沒有灑出一滴,但由於高度仍然有些低,本來可以輕巧落地又因為青衣女子後麵驚慌的呼喊的身形停頓了一下,隨後非常狼狽的落在了地上,揚起一片細塵。
青衣女子一呆,但迅速反應過來跑到從地上坐起來的白衣男子身邊,伸手就擒住了他的手,有些負氣的狠狠扣住了他的脈門,過了一會驚慌的臉色退去,恨恨的甩脫了他的手,想要離去卻舍不得,隻能跌坐在白衣男子身邊緊緊的咬住唇。嘟囔道。
“還以為你是受了傷才掉下來……小女子有這麼可怕麼?一看到就掉下來了。”
白衣男子卻好像沒有聽到她的抱怨,隻是看了看自己被甩落在地的那隻手,琥珀色的眸中好像有什麼忽然晃動了一下,慢慢開口道:“那天早上……你是為了看我有沒有受傷麼?”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卻是十分肯定的口氣。
青衣女子聽了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回頭靜靜凝視著白衣男子的臉龐,輕聲道:“不然……邵大哥以為是什麼?”說完話,竟像是再也無法麵對一樣移開了目光,“即使是再厲害的人,隻要有心,不會沒有受傷的時刻。”說完這話,她好似無法再麵對白衣男子的目光,匆匆站起身來,剛要離開,就感覺一個溫暖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沒有人開口。
青衣女子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下唇已經咬出了血,手腕上持續著的的溫度像是一盆開水一直澆在心上,疼痛的幾乎讓人站立不住。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青衣女子差點堅持不住在原地倒下去的時候,那隻手才慢慢收了回去。青衣女子感覺到身後的白衣男子已經站了起來,走到那兩個木桶前再次開始往水缸裏倒水時,也費盡全身的氣力邁步走回樹林。
白衣老者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兩個人,暗暗地皺了皺眉頭。
這個臭小子……還真是又臭又硬茅坑裏的石頭,難不成現在仍在鑽牛角尖?
“看來,要下狠招這臭小子才肯就範,兩個人這樣老拖著也不是辦法,老人家看的真是心焦。”說著凝神思考了一下,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眼光一閃,“有了,這計策絕對天衣無縫,讓這臭小子也嚐一嚐欺負小姑娘的下場,哼哼。”
正在往水缸裏倒水的白衣男子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自家師父算計,仍舊一趟趟的山上山下行走,將那四個巨大的水缸填滿。
而青衣女子則是心不在焉的走到了白衣老者麵前,狀若無事的行禮道:“淩師伯,剛剛我們說到釀製桃花酒需要半開的桃花,以清晨仍帶花露的花朵最好,不知淩師伯所住山崖周邊有無大片的桃花林?”
“桃花林?離這裏不遠處的莫問崖有一片野桃林,不如明日清晨,小姑娘你再隨老夫去看看?”白衣老者一指樹林東邊,笑道,“今日你可以回去先準備所用器具,待到明日清晨老夫讓我那徒兒帶你上去也就是了。”
青衣女子的聽到最後那句話,手微微顫了一下,低頭應道:“是,淩師伯。”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白衣男子終於將第一個水缸填滿,剛要再次下山去提水時,就聽見白衣老者的聲音:“臭小子,暫時停一停,送你白師妹下山。”
“多謝淩師伯,不過晚輩自己就可以走下山了,不必麻煩師兄,告辭。”青衣女子向身邊的白衣老者行了個禮,就匆匆的從白衣男子身邊掠過下山去了。
白衣男子慢慢轉過身來,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盯著白衣老者,直到白衣老者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才幽幽開口道:“師父,徒兒護送師妹下山去了。”說完,轉身放下手中的木桶,化成一抹白影向山下趕去。
“臭小子,就會裝神弄鬼……”白衣老者反應過來以後,才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氣得吹胡子瞪眼,“看老夫明日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