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茶  六.妙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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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後,洛陽如意坊,泯華居。
    “回去將這藥吃上,一日兩次,連吃一個月,若是還不見好,便再來看一次。”
    “謝謝白姑娘。”眼前的年輕夫婦拿了藥,轉身離開了,後麵的一個奴仆模樣的年輕男子見到坐在桌前的青衣女子,躬身行禮道。
    “見過白姑娘,我家老爺將上次出診的診金送來了,還請姑娘笑納。”說著擺擺手,他身後的兩個灰衣小仆便將一個小木箱子放在了桌上,青衣女子一挑眉毛,隨手打開箱子,滿滿地一箱銀元寶,讓青衣女子身後站著取藥包裹的黑衣男子張大了嘴。
    “師妹,你你你到底要了多少診金?”
    “不多。”青衣女子笑著掂起一枚銀元寶,“不到這位老爺家產的百分之一。”
    “師妹,難道你真的是看人收診金?”黑衣男子走至青衣女子身邊,細細審視那一箱銀元寶,“師妹你真是厲害呀,嘖嘖瞧這元寶……”
    青衣女子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忽然伸手關上了小箱子:“大師兄,你能不能專心抓藥,你就來幫忙一兩天,可不可以不要隻幫倒忙。”
    黑衣男子不情不願的點了頭,一邊往回挪,一邊戀戀不舍的看著那箱銀元寶,青衣女子看著自家師兄的這幅德行,暗暗歎了口氣,準備拋出殺手鐧。
    “師嫂快回來了吧,大師兄。”
    “啊?”黑衣男子一瞬間眼睛都冒出了小星星,再也不看那箱銀元寶了。
    青衣女子鬆了口氣,抬眼又露出了笑容:“大娘,快坐,您身體哪裏不舒服?”
    同在此刻,泯華居對麵的小店裏,白衣男子輕輕端起茶杯,轉頭問正在擦桌的小二:“對麵的泯華居怎麼人這樣多?”
    “爺可能初來洛陽有所不知,這泯華居可是洛陽有名的醫館,別看大夫是個女子,可那醫術甭說多高了。”小兒說著,好似極興奮一般,“而且這泯華居有個特殊的規矩,出診費不固定,越是富裕的人家要的診費越高,可是若是沒錢看病的人家,還會倒貼錢給他治病,在這方圓五十裏,幾乎沒有不知道這個的。”
    白衣男子聽了這話,挑挑眉:“那倒真是奇怪的規矩。”
    “誰說不是啊,雖然那幾戶大家有時有所不滿,但姑娘醫術高明脾氣溫和,我們這些人大部分對這姑娘也很是敬佩。”小二說起來簡直是滔滔不絕,“大家都說這姑娘是個妙人,於是久而久之就稱這姑娘為妙醫了。”
    白衣男子聽著,眼光遠遠地飄過去,忽而露出微笑後放下茶杯站起身,將手上的銅板放在桌上:“多謝小二哥。”
    青衣女子正在診脈,臉上的表情沉靜而從容。白衣男子站在長長的隊伍後,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唇邊的微笑一直沒有消失。然而在看到青衣女子身後的黑衣男子可憐兮兮的想要黏在青衣女子的身上,青衣女子笑著將他推開時,不知為何,卻覺得天忽然有些暗了。
    白衣男子轉頭看了看日光正盛的太陽,默默露出一抹苦笑,轉身離去了。
    正在裏麵診脈的青衣女子剛剛擺脫黑衣男子的糾纏,抱怨道:“大師兄你這個既懶惰又貪財的人是怎麼樣找到那樣一個既賢惠又好看的師嫂的,不是采取了什麼不正當手段吧。”
    “師妹你胡扯!像本師兄一樣才貌俱佳的已經很難得了!不要血口噴人!”
    青衣女子無所謂的掏掏耳朵,剛想要繼續反駁,眼角的餘光卻突然捕獲了那飄飛的白色衣角,當即下意識的站起身愣了一下,然後忽然抬腳跑了出去,看見白衣男子漸漸遠離的背影,想張口時卻好像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衣男子卻在這個時候停下腳步,慢慢回身看了她一眼。
    那琥珀色的眼眸裏什麼都沒有,折射著陽光燦爛的顏色,好似看見了站在那裏的青衣女子,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看見。
    青衣女子隻是緊緊地盯著他的臉,咬緊了下唇一語不發,手掌被指甲深深摳出了半月形的痕跡,但她好像毫無所覺,仍是一直一直盯著白衣男子。
    兩人就這樣一直僵持到黑衣男子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從泯華居裏跑出來找青衣女子時,白衣男子才好似忽然回過神來,緩慢的轉過身去,漸漸消失在青衣女子的目光中。
    “師妹,你怎麼了?”黑衣男子看到青衣女子在白衣男子轉身後忽然蒼白下來的臉色時,隱隱覺得好似有哪裏不對,皺緊了眉頭問道。
    “沒事……”青衣女子好像在無意識的回答這兩個字,然後緊接著,就猝然落下淚來。
    “師妹?你到底怎麼了?”黑衣男子緊皺著眉頭抬眼望了已經快要消失的白衣男子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陰暗的光,“若是那人欺負了你,師兄和你師嫂會讓他在這江湖上寸步難行,身敗名裂。”
    青衣女子聽到這句話,才好像忽然醒悟過來一般,轉頭向黑衣男子微笑:“沒事,真的沒事。”說著,又忍不住向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低喃道,“不過是求不得……”
    黑衣男子看著青衣女子這樣的表情,忽然很輕很輕的鬆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事……你怎知道便求不得,師妹你可有費盡全身氣力去求?若不是,便不算求不得。”說著,伸手揉了揉青衣女子額前的頭發,好似在回憶一般說道,“當年你師兄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白色的衣服上淨是土和灰塵,但你卻不哭,隻是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師父和我,那個時候我就在心裏暗暗發誓,我要讓你一生快樂安寧的活著。”
    青衣女子仿佛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不由睜大了眼睛看著黑衣男子。
    被青衣女子注視著,黑衣男子好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微笑著說道:“師兄早就將你看成親妹妹一樣對待,你若能夠幸福,師兄和你師嫂一定都會很高興。”
    青衣女子定定的看著看著黑衣男子,良久後忽然笑道:“師兄我終於知道你怎樣拐到師嫂的了。”
    “怎樣?”黑衣男子好像還不適應突然轉換話題,愣愣的問。
    “趁虛而入,花言巧語。”青衣女子一說完,立刻笑著跑開了,留著黑衣男子一個人站在那裏,默默地流下一滴冷汗。再次轉頭看向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時,忽然喃喃自語道。
    “能被我師妹看上,需要倒多少輩子的血黴……兄台你珍重。”
    幾日後清晨,秦嶺深處。
    遮掩在層層蔥蘢樹木中的小屋因為本就破破爛爛而顯得搖搖欲墜,白衣男子沿著青石板一步步走上來看到這番景象時,不禁無奈的歎口氣,揚聲道。
    “師父,弟子知道您在這藏著等著嚇弟子,快出來吧。”
    等了一會,隻有風吹過樹林嘩嘩的拍打聲,白衣男子疑惑的皺起了眉毛,自言自語道:“奇怪,又去哪裏玩了?不是已經飛鴿傳書說要到了麼?”
    一邊說著,一邊拉開破破爛爛木屋的門,隨即看到了一張寫著龍飛鳳舞般字的紙條。
    有事出門,靜待吾返。
    有事?白衣男子揉了揉眉心快要積聚起來的皺紋,喃喃道:“師父你居然也會有有事,果然人不可貌相,在下是小看了您的悠閑程度……”
    此時,山腳下。
    “看來我那傻徒弟已經上去了,嘿嘿小姑娘老夫可要先走一步了,你就順著這條路往上慢慢爬罷。”一個穿著皺皺巴巴的白色衣衫的老者,站在山下看到道路兩旁的樹上留下的痕跡時,笑著撫了撫須,回頭向跟在身後的青衣女子說道。
    “是,還請淩師伯先行。”青衣女子剛剛回答完,就看見眼前白影一閃,已經沒有了老者的蹤影,不由鬆了一口氣,抹抹額頭上的汗珠,前幾日的記憶逐漸回複在腦海裏。
    “逍遙劍?”黑衣男子坐在桌前,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擊打著桌麵,突然眼光一閃,“那不是淩師伯麼?他的隱居之處似乎就在不遠的山上。”
    “淩師伯?”青衣女子腦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因為時間久遠已然回憶不起具體的樣子,“師兄你還有記憶麼?”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你不是也見過淩師伯麼?那一年師娘負氣離開,師父一個人在那裏喝酒,然後就把出外遊玩的淩師伯酒蟲勾了起來,這一喝就是三天三夜,師父是爛醉如泥了,淩師伯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的,臨走時留下了這個。”黑衣男子在袖子裏掏了掏,拿出了一塊白色石頭,“說是師父或是門下弟子有要事請他幫忙,就去他山下用這塊白色石頭在樹幹上寫一個‘逍’字,再將石頭扔在樹下,他自然就知道了。”
    青衣女子拿起那塊石頭,左看右看什麼都沒有看出來:“這石頭有什麼特別之處?怎麼我看不出來?”
    “其實不瞞師妹說,五年前我就開始琢磨這個石頭了,但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有時候我在想……”黑衣男子說到這裏,欲言又止,青衣女子不解其意,歪著頭看他催促他快說。
    “我在想,這個石頭是不是淩師伯隨手撿的,因為看起來這個和咱們房間前的那種石頭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青衣女子低頭看著那塊石頭,嘴角有隱隱抽搐的跡象:“師兄你……說真的麼……”
    “好似就是……”就在這時,黑衣男子仿佛聽到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在這樣說著,目光一瞬間淩厲起來,手一揮,細密的牛毛針如雨般向房頂襲去。
    “小子,你是鬼醫花夜紹的徒弟?這手天女散花有他當年的幾分功力。”一個雄渾的男聲好似略略驚訝了一下,但隨後身形就在房頂上顯現出來,隻隨意一揮袖子,那些密密的針雨就像忽然撞到什麼透明的牆上一般,紛紛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淩師伯?!”黑衣男子看見站在房頂上麵帶微笑的老者,連忙行禮,“見過淩師伯。”
    青衣女子凝眸注視著站在房頂上的白衣老者,同樣也俯身行了一個禮:“見過淩師伯。”
    “小姑娘,你倒是令老夫很眼熟,你也是鬼醫的弟子?”白衣老者看著站在下麵的青衣女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小女子白茗。”青衣女子剛剛回答完,就覺得有一道白影已然站在了自己麵前,輕輕歎息道:“你就是鬼醫小師妹靈醫的那個女兒?”
    “是,家母白茹。”青衣女子說著,再次向站在身前的白衣老者行禮,一不注意,一個木製的雕花小盒從她袖中滾落出來,砸在地上一下子打開了,露出其中被白色絲帕包裹著的白色山茶。青衣女子見此一驚,剛要伸手去撿,就聽見白衣老者輕咦一聲,手指輕輕一勾,那朵山茶就飄至白衣老者手上。
    “小姑娘,老夫看這東西眼熟,此物難道原是你之物?”
    “多年前,曾是小女子之物。”青衣女子知曉白衣老者想必已看出來這是白衣男子身上的東西,垂下眼簾輕輕答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白衣老者一陣爽朗的大笑,說道:“臭小子,老夫終於抓到你的把柄了,看你這次如何狡辯!”
    青衣女子聽了這話,不解其意的抬頭看這白衣老者,卻看見白衣老者又將那朵山茶遞了回來,笑道:“小姑娘,願不願意和老夫上次山?”
    青衣女子回想到這裏,抬頭向無窮無盡通向山巒深處的青石板,眼神深處仿佛有暗暗地流光在轉,隨後專心開始攀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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