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茶  五.泯華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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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女子的傷基本痊愈,已是幾日之後了。
    “你的傷還沒好全,怎麼這麼快就下床了?”白衣男子看著一大早就笑吟吟的端來白粥和幾碟青菜的白衣女子,眉頭輕微皺了皺。
    “小女子會為自己診脈,傷已經基本痊愈了。”白衣女子蹦蹦跳跳的轉了一圈,笑著說道,“這幾天都在床上趴著,小女子隻覺得更難受了,不如下床活動一下。”
    白衣男子放棄般的揉了揉眉心,坐在桌前:“你總是這般伶牙俐齒。”
    白衣女子嘻嘻笑道:“再說了,這店鋪已經買了幾天了,也還未開始著手布置。前幾日小女子定做的牌匾想必早就好了,恐怕這幾日老板不見去取匾,還以為小女子騙了他呢。”
    白衣男子聽到這話,不由好奇的問道:“說起來,你買下這店鋪,是為了做什麼?”
    “醫館。”白衣女子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小菜,一邊回道,“連藥櫃都訂好了,想必這會也應該做好了。”
    白衣男子更奇怪的道:“你孤身一人在洛陽,竟是要開醫館?”
    “那又如何?”白衣女子放下碗,黑亮的眼眸綻出熠熠的光芒,“小女子一生所願,隻願救治天下可救之人,該救之人。”說著,站起身來:“但若是仗勢欺人者,無意悔改者,罪大惡極者,小女子將不惜生命,也要讓他們斃於手下。”
    白衣男子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眼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你有這般誌向,不似普通女子,反倒更像心有抱負的男子。”
    白衣女子笑著回看他,擺手道:“誒呀小女子剛才是開玩笑的,邵大哥你居然認真了?”
    白衣男子默默扶額。
    用過早飯,兩人離開了小店去取牌匾。但直到日上三竿,兩人才慢吞吞的走到了定做牌匾的地方,白衣女子搶先一步步入店門,讓店家將一塊新做的牌匾被放在了兩人眼前。
    “都是按照姑娘的吩咐做的,還請姑娘驗看。”
    白衣女子看了看眼前的牌匾,忽然微微一笑,伸手扯下了蓋在上麵的紅布。
    泯華居
    看到這三個描金的大字,白衣男子的眼神浮動了一下,轉頭去看身邊白衣女子帶著微微笑的臉龐,忽然也露出了微笑:“好名。”
    “多謝邵大哥誇獎。”白衣女子笑著回頭看他,“所以邵大哥,就有勞你將這個牌匾背回店罷,小女子還要督促藥櫃搬回店裏,就不跟隨你一起回去了。”
    白衣男子不敢置信的指著那塊巨大的牌匾,幾乎說不出話來:“你……讓在下……”
    “有勞邵大哥,小女子不勝感激。”白衣女子目的達成,行了一個輕巧的抱拳禮,帶著微笑轉身消失在白衣男子的視線裏,留下白衣男子一個人呆呆注視著那塊巨大的牌匾,隻覺身邊冷風呼嘯,從沒覺得這般冷過。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天未黑透之前將牌匾運回了小小的店鋪,白衣男子正站在原地大口喘氣時,就見到白衣女子如蝴蝶一般從門內出來,笑道:“邵大哥你回來了,小女子等了好久了。現在隻需將牌匾掛上,醫館就算布置好了。”說著看到白衣男子豆大的汗珠滾落而下,白衣女子隨手拿出袖中的絲帕,伸手拭去了白衣男子的汗珠,輕聲道。
    “小女子又沒催邵大哥,不必走的這般急。”
    白衣男子本要張口說話,隻是白衣女子手上的絲帕輕輕拂過他的臉龐,讓他忽然噤了聲。春日的微風拂過,絲帕上染血的寶珠山茶掠過白衣男子的眉間時,他突然出手如電一下抓住了白衣女子的手腕,眼神幽邃。
    “怎麼了?邵大哥。”白衣女子突然被緊緊抓住手腕,眼神中卻無一絲驚慌,隻微笑的問道。
    白衣男子眼神定定的凝視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後,卻忽然垂下眼簾,轉身道:“置放牌匾罷,天快要黑了。”
    白衣女子的手慢慢的縮回來,將絲帕緊緊握在手裏,眼光一點點暗下去,麵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邵大哥定是要梯子的,待小女子去把梯子取來。”說完轉身向裏麵跑去。
    白衣男子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店鋪內堂的黑暗中時,手指慢慢開始握緊,直到已經攥到指節發白,卻好像好無所覺,仍然向黑暗中望去,仿佛在這時隻有眼光才能衝破這沉默的黑暗,獲得想要的答案。
    夜幕沉沉的墜了下來,月亮從雲朵後探出臉來,向大地灑下柔和的光暈。
    夜已深。
    白衣女子披衣下床,也不點燃桌上的紅燭,輕輕推門出去向不遠處的另一個房間走去。走至門前,卻隻是靜靜的站在門前,既不說話,也不移動,隻是悠悠的看著木門上的雕花。許久之後,才緩緩的伸出手來,手指撫過那粗糙的木雕,不出一聲。
    門內,白衣男子修長的手指慢慢從劍上拂過,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洶湧的暗潮在流動,他抬首看著那個被月光勾勒出來的人影,清俊的麵龐上沒有一絲表情,無悲無喜,無牽無掛。
    “師父,何謂劍道的極致?”白衣少年站在群峰之巔,俯身看向身下的萬丈懸崖,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懸崖上。
    “劍道的極致,對於逍遙劍來說,便是仁者之風。”少年身後的男子隨手折下一截柔嫩的樹枝,隨後袖袍一震,那截樹枝就如同箭矢一般插入了對麵的山崖上,幾乎沒頂。
    “那,仁者之風又是什麼?”
    “仁者之風?”他身後的男子低低的重複了一句,“那大概便是普愛世人,卻也如天地般無情罷。”
    如天地般無情……白衣男子站在窗前,看見院中不遠處的杏樹已經結了花苞,隱隱散發出淡淡的馨香,隨後忽然微笑了。
    “邵大哥今日要走?”白衣女子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站在對麵如同初見般露出孩子氣笑容的白衣男子,又慢慢的垂下眼簾,“邵大哥這幾日幫了小女子很大的忙,小女子的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白衣男子看了看她,握緊了身側被白布重新裹起的的劍,忽然覺得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隻低聲說道:“姑娘自己保重,後會有期。”
    白衣女子沒有回話,隻是抬起頭,深深地看著白衣男子清俊的臉龐,細細審視,漆黑的眼瞳如同珍珠一樣散發出瑩潤的光芒:“邵大哥保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白衣女子站在店門口,目送著白衣男子漸漸走遠後,伸手摘下頭上盛放著的山茶,從袖中抽出一條嶄新的絲帕,將它一層又一層包裹起來,直到已經看不清花朵的形狀時,白衣女子才轉身從桌下拿出一個雕花木盒,將手中的花朵放進去。
    然後,輕輕合上盒蓋。
    與此同時,白衣男子走到了一座雕梁畫棟的府院門前,抬頭看向門楣牌匾上龍飛鳳舞般的兩個大字。
    郭府。
    “言卿拜見義父義母,願義父義母身體康健,洪福永享。”一進正廳,白衣男子便看見了坐在主位上的兩人,匆匆下拜行禮,“言卿多年不曾在義父義母身旁侍奉,未盡孝道,還請義父義母責罰。”
    “好孩子,快起來,讓義母好好看看。”坐在主位上的得體老婦慈愛的站起來扶起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上次見到你這孩子還是五年前的事,轉眼間已長得這麼大了。”
    “哈哈哈,幾年不見卿兒一表人才,武功高強,這不是好事麼?”坐在主位的老者拈須而笑,“這幾日剛從邊塞趕回向皇上奏疏,沒曾想卻看到了卿兒。”
    “孩兒此次下山,是受師父囑托,本就是奉命北上。”白衣男子持劍向老者行禮,“義父若要回邊塞去,孩兒也自當陪同前往。”
    “好孩子,現下在家裏,我們不說這些。”拉著白衣男子的老婦轉頭吩咐垂首侍立的下仆,“今日告訴廚子,少爺回府,讓他做豐盛些為少爺接風洗塵。”
    “是,夫人。”
    坐在首位的老者大笑起身,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五年不見,卿兒的功夫想必更有長進。今日你初回府不好過於勞累,就好好休息,明日老夫定要領教當年逍遙劍的絕世風采!”
    “謹遵義父吩咐。”白衣男子目送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回頭扶著老婦的胳膊笑道,“義母也不要過於勞累了,孩兒正想在府中轉上幾圈,還請義母早些回房歇息罷。”
    “好好好,你今日回府,也不要過於勞累了,早早歇息罷。”
    “全聽義母吩咐。”白衣男子微笑答應。
    是夜,郭府書房。
    “卿兒,聽郭府死士說,你曾被那姓楊派來的雜碎大戰一場。”
    “是,義父。楊國忠逼人太甚,言卿下山之前師父曾說過,如今朝廷不寧,奸臣當道,這盛世繁華下不過是一副空空皮囊,四方蠢蠢欲動,想必遲早發生大戰。所以讓我提前一年下山周遊四方,看看能不能盡一份綿薄之力。”
    “卿兒,你師父說的不錯,既如此,過幾日便隨我上前線去罷。”
    “謹遵義父吩咐。”白衣男子說完,好似忽然想到什麼事情一樣,問道,“義父,您對白茗這個女子有沒有印象?”
    “白茗?未曾聽過。”老者沉吟半晌,忽然說道,“不過,老夫倒是聽過靈醫白茹的名字,不知和卿兒問的這個白茗有何關係。”
    “靈醫白茹,可是鬼醫花夜紹的師妹?”
    “不錯,數十年前,靈醫白茹曾在洛陽開醫館為你義母診過病,她膝下僅有一女,不知是否就是你口中的白茗。”
    “言卿想拜托義父一件事,還請義父允準。”
    “你是老夫的義子,有何不可,是什麼要事?”
    “言卿想讓義父派幾個死士,暗中保護白茗。她不會武功,又曾和言卿被楊國忠的手下抓住過,她一個孤身女子,言卿擔心她會再次被盯上。”
    “卿兒放心,這些小事不足掛齒,不過那白茗到底是卿兒何人,你這般緊張。”
    “義父誤會了。”白衣男子唇邊溢出一絲苦笑,“她隻是言卿的……一位很重要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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