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軒轅影驚鴻 第三十四章 王對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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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枚君被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以前尹枚滿心滿意全在宣王身上的時候,他對他棄若敝履;如今眼裏再也沒有軒轅懾這個人的時候,他對他反倒放不了手,真是笑歎命運捉弄人。
自己臥底生涯十數載,卻從未真正碰觸過感情的問題,愛情隻會令人喪失他們這行人應有的判斷力和果斷力,冷眼旁觀他人為了所謂情愛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哪怕對象是自己扮演的角色,他從頭到尾仿如隻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從一種身份過渡到另一個身份,連帶所有不必要生出的感情最後都統統被一聲槍響結束覆滅。
隻因那個人教過自己,臥底不過是架沒有自我的殺人機器,擁有感情的機器不配再為皇牌臥底。難道再活一世遇到這些人是上天賦予他的另一場考驗麼?
宣王那雙藍黑眸猶如沉靜的深海,一派虎視眈眈著伺機吞噬他的模樣,令尹枚君眼角冷不丁抽搐了一下,心道那這考驗可比當年那場巴拿馬熱帶雨林的圍追堵截槍林彈雨還讓自己頭疼了。
一場沉默的對抗在時間流淌中無聲展開。
軒轅懾眸色一暗,突如其來把麵前之人扣緊在懷裏,欲含住他的薄唇細細吮吻,卻被他一個偏頭避開,舌尖隻堪堪掃過他鬢角,隨即泄憤般地用牙齒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這才放開他。
“你注定是我的。”與其說是宣誓不如說是命令。
三樓砰然傳來玉碎聲,喚醒了看呆了的眾人。
尹枚君本就有著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強自按捺住一拳揍上去的衝動,心裏不斷默念: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他媽的可沒說輕薄其體膚吧!?
無端說演戲的是宣王,而今入戲的也是他,說互相利用的是他,現在深陷其中的還是他,總結下來:這王爺根本就不正常啊!
又不禁捫心自問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自己前世唯一的執念就是保住自己的初吻,打算退出臥底圈後留給心愛之人,沒想到世事無常卻被某個侯爺奪了去。
為什麼自己對這次的反應格外強烈,是因為異世為人心已沒有過去那般無波?還是因為在乎一個他不願正視的人……
轉眼間臉上已經看不出絲毫變化,平靜得好像剛剛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
晉王俊美的雙眸在尹枚君的周身掃了一圈,最後灼灼定駐在他的薄唇上,似乎在想象它的味道。
“王兄,爭與不爭,是兩回事,你該知道。”
軒轅懾把掙紮著的尹枚君半摟在懷抱裏,嘴角邊蕩開一抹涼涼的笑意:“是麼。”
渾然沒有將他的尋釁放在眼裏,宣王檀黑深不見底的鷹眸環視了周圍一圈,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眾人頭頂籠罩下來,一時間安靜地顯得詭異。
“花會還不公布於眾,是等本王親自來請麼?”
按說,如軒轅懾和軒轅悸這樣俊美不凡的王者,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隻要看上第一眼都會被他們不由自主吸引住全部的目光,更不用說兩位軒轅國崇高尊貴的親王一齊駕臨,那帶來的震撼力更是驚人了。
可眾人大多是寄情賭中大樂的賭徒,此時最迫切的隻是惶惶想知道此番押花會的結果是何者,有的擔心會不會把家底賠光,有的則興味盎然到底最後誰是贏家,齊齊急等答案揭曉,聽到宣王終於提起押花會可算都鬆了口氣。
賭坊老板揚聲高喊道:“未時六刻,開——花——會!”
莊家請人搬來了一把梯子,在仆役遞上的一盆百花泉水中仔細淨完手,接過三束冉冉冒煙的高香向著花會圖冊的方向鄭重數鞠躬後,小心的提著衣擺攀爬到鄰近二樓正中央花會帛書之處,抖了抖寬大衣袖,又理了理微微淩亂的衣襟。
在眾人幾乎要撲上來拆掉梯子的凶狠目光中,從容的輕輕拉了拉被牢固拴在橫梁上捆綁花會竹筒的粗繩。
兩塊合在一起的竹塊在大夥兒麵前清脆地一分為二,從中掉出一長截雲錦畫布,上撰寫著無比醒目的燦金小篆“君妃許憐清”。
軒轅國自開國來,從古乃至今的賭坊押花會人物收錄僅有一不成文的法度,除了曆朝曆代皇帝,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一品大臣,甚至當今陛下的一眾後宮,盡可攬入花會圖冊帛書供人選押,可謂民風開放。
胖老板得逞般的對正把玩著指甲鉗的莊家使了個滿意的眼色,他們暗地裏應外合也不是第一次了,從單子上統計出被選的最少的人物花名,再由莊家一雙巧手當場替換掉原來抽出的花會名,穩坐釣魚台隻等賭客們大把大把的銀票金條雪崩似的送上來,很顯然這次收獲最豐。
“啊,沒選對啊。”喃喃自語中難掩小小的失落,不過旋即又釋然,以他的所有積蓄就算賭贏,也沒什麼太值得高興的。
軒轅懾注意到尹枚君一瞬間定格的失望之色,眸中陡然蘊起一絲狂狷,緩緩啟唇:“押本王者贏。”
“什麼……”
胖老板頓覺腦子不夠用,略斂臉上的得意,傻愣楞地反問道。
“本王說,花會押本王的贏。”宣王淡淡的瞥了賭坊老板一眼,身為親王的威儀,僅僅用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發自心底深處的顫抖不安。
不少人心中暗罵:見過黑的,沒見過這麼黑的!為了自家侍君,這是拿大夥兒當傻子耍啊!
“本王要你知道,隻要你依附於我,你想要的一切本王都能讓你輕易得到。”
軒轅懾有著渾身天成的王者霸氣,與身俱來的傲氣仿佛已被深深刻在骨髓裏,不怒自威之間帶著邪氣外露的深情。
“王爺此舉是否太過欠妥。”尹枚君被眾人敢怒不敢言的視線紮到,訥訥地問。
“有誰敢多言。”頭頂響起男人猶帶幾分狷傲的聲音,令四下賭客們微不可聞的怨聲也徹底噤了。
將這一幕看清楚的徐老,忍不住手指繞了個圈拉了拉一撇小胡子,歎氣一聲,“典禮有雲,為後之道,最忌紅顏禍主引誘君王悖離天理人常,徒兒小小年紀竟惹得素來沉穩的宣王如此行事,也不知對他而言是福是禍。”
吳老耳聞,當下反駁:“為帝者祲威八紘,傲睨千古,人且道霸氣盡而江山空,皇風清而市朝改,老兒觀宣王有封狼居胥之勢,非侵於敵國,必恩於百姓,何來悖理之說。”
徐老白了眼他,不屑道:“愚見,對王者而言侵天傲氣誠然不可或缺,可因情字擾亂朝綱秩序,反而是將心愛之人置於險境,前車之鑒一樁樁猶在眼前,仍總有帝王僭越雷池。”
“爾之言謬論,為王者合該視天下重器,囊美色於心,區區行權之舉汝何以駭人聽聞至斯。”
“今朝能有賭坊強換花會名博朱顏一笑,他日便能傾覆舉國之力不惜代價一怒為紅顏!”徐老利眼瞪過去。
兩位朝中重臣旁若無人地就這一論題,誰也不相讓,一副勢要對方折服的鬥勁,儒墨相爭起來……
軒轅怵聽著二老麵紅耳赤的爭論,思緒不由放空遠蕩,心下覺得如果是眼前這個侍君,說不定父王和宣王真的會有為他傾盡江山那麼一天。
“王兄為討美人歡心也不能罔顧這麼多人的利益不是,本王做主,今次參與押賭花會的一律得彩,獎酬就由本王來出。”晉王揮退兩旁揉肩的侍女,話鋒一轉,邪肆地睇了尹枚君一眼:“這麼難得獻殷勤的機會讓王兄先爭到了手,本王隻能亡羊補牢,給美人剔除掉一些無謂的爭議了。”男人雖然是愜意非常的坐著,但是居高臨下的氣勢和威嚴一點也不輸給宣王。
眾人聞及此言,惴惴不安的心終於皆放了回去,尤其是賭坊老板,乍聽宣王之言差點沒昏死過去,拍拍胸口一副劫後餘生的慶幸。
尹枚君也不傻,這個晉王無非是在使些拉攏人心的手段,還非要硬生生帶上自己,真是狼子野心,以後軒轅懾想黃袍稱帝,有晉王在怕是不易取。
眼看晉王趕在他之前許下眾人的賭酬,軒轅懾的眸色流轉著淡淡的冷意。
“我家主子也有厚禮相贈尹侍君。”
未時已過,聲音主人的身影被火紅的太陽光線拉得很長,平庸無奇的一張臉襯托出來人溫和無爭的氣質,恬淡的微笑連陽光也揮散不去。
居然是那個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靛衣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