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軒轅影驚鴻 第三十五章 名器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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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坊人聲逐漸嘈雜喧嚻起來,不少關店鋪打烊的商賈夥計,拾翠踏青歸來的紈絝子弟紛至遝來,穢言戲侃,嬉笑打鬧間,儼然不知道自己隔三岔五踏足玩一把的天字號賭坊已然來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喲,掌櫃的,今兒怎麼舍得親自露麵攬客了。”
“萬兄說掌櫃莫不是玉如意算盤撥膩了,手癢也來賭上一把?”
“哈哈哈哈……”
一個蒙祖輩福蔭家世有點斤兩的公子哥一眼望到二樓勾闌處平時難得出現一回的賭坊老板,邊和身邊的酒肉朋友大步邁上樓,邊開口相互玩笑道。
隻是心下不由略訝,原本連日來熱鬧非凡的賭坊今兒個一樓大堂怎麼竟會沒幾個人,冷清的有些不同往常?
等他走到樓梯盡處看清眼前之景,才發現偌大二樓幾乎站坐了滿滿一堂人。
幾方人壁壘分明,前頭是眼熟的賭坊荷官何易帶著一幹人手,左邊坐著一個笑起來有幾分邪氣的俊朗男子,幾名貌美如花的侍女傾身屈腰給他輕手輕腳地揉捏腿,右側立著位寒氣逼人的高大男人身後跟著許多英武隨從,以及懷中……
他虛浮青黃的眼中遽然閃過一絲驚豔,那冷峻威武的男人懷中正抱著一個惑人心弦的美人,紫色清麗的眼眸如浸過水般泛著醉人的色澤,細致宛如美瓷的肌膚,池中孤蓮雋美的氣質無不誘人矚目。
軒轅國即便是官方設立的賭坊也不乏有以“人”作為賭籌的賭局,但凡這類賭擂反而比僅以錢財當賭注的更容易引人沉癮其中妄圖快意一博。
有些人輸了便成賤仆供贏家肆意驅使;有的算作一條人命,許是出賣了自己的命,也可能是被告知千裏之遙取他人的性命;再者還有一類最時興的,則就是被視作出賣身體的賭妓了,一般都是有頭有臉的兩方高官富甲相博,輸方交出容顏姣好的伶人婢妾作為彩頭。
當前雌雄莫辯的玉人分明就是第三種無疑了。
彈指瞬間,姓萬的心中豁然了悟,怪不得樓下都清空了,敢情都跑來聚眾圍觀以這位美人為賭注如火如荼進行的一場豪賭啊,這種美事怎可少了他萬府萬大公子。
心中隻剩下將美色贏到手的唯一念頭,完全忽略了身周從他們這行人出現起愈發沉靜詭譎的氛圍。
“不知爾等何種賭法,小爺也要一爭你懷中美人。”姓萬的少爺斜眼隨意瞥了瞥擁著美人的男人,吊著眼梢道。
此話剛出,眾人的視線頃刻齊刷刷聚集在這姓萬的身上,這萬少爺還以為自己出自名門望族的華貴氣勢鎮住了在場所有人兀然得意,渾然沒發現眾人的眼中都表達著不知死活地譏嘲……
尹枚君的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白,這些國家的蛀蟲都沒別的事可做了?個個上趕著蹚這趟渾水來找死?!
那個男人深沉的雙眼好似兩條無底深淵,令姓萬的平生初次產生對一個人的無邊懼意,又不想暴露這種大傷顏麵的膽怯,指尖指向麵前魁梧高大的男人猶自嘴硬逞強道:“你……你不敢跟小爺賭,嘿……是不是怕懷中的美人被我分羹去……啊!!!”尖聲猥笑突然轉為淒厲的慘聲大叫。
眾人隻見銀光倏地一閃,萬少爺被斬斷右手雙膝跪地發瘋地嘶嚎著,痛地幾近暈厥,鮮血在地上狂湧的慘狀,跟他一道來的人驚叱出聲:“你可知你傷的是什麼人!現在跪下磕頭認錯,萬大將軍還可大發慈悲留你全屍!”
賭坊老板怕這個少爺也步了萬炙上將軍獨子的後塵令自己又斷一條財路,趕緊截斷他的話嗬斥道:“大膽,宣王爺麵前也是你能出口放肆的!”
那人一張臉慘白像落水的鬼一樣,“撲通”一聲恍若毫無知覺般身體直直滑下來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萬將軍怕是對此事不會善了。”軒轅悸不懷好意的瞧向軒轅懾,轉眸神情悠然的對著尹枚君,嘴角噙笑道:“王兄為了你,竟然連父皇股肱大臣的愛子也說傷就傷,分毫不顧忌父皇顏麵了。”
宣王臉上看不出情緒:“他該死。”要是他方才沒有看錯,那萬炙之子腿上冉冉往外滲血的數枝柳葉釘分明出自他人之手,那力道、準度、手法拿捏的恰到好處,速度快地根本讓人看不清出手之人的動作,在場諸人怕是都沒發現這不易察覺的一幕。
軒轅懾目光移到幾步外淡然自若的靛衣荷官身上,會是他麼。
何易對投來的威壓渾不在意,也沒被眼前血腥的場麵影響,自顧自從貼身的雙扣布袋裏拿出一捆黑布包裹的東西,一層層展開,原來僅是一把毫無雕飾尋常之至的緋紅袖劍。
“這是我家主子特命小人親自送上的小小禮物,還望尹侍君喜歡。”
大家眼中不過是一把做工泯然不出眾的小巧袖劍,卻叫宣王和晉王一見雙雙變了顏色。
徐老乍眼看到目光亮如炬,竟像發掘出了什麼緣難一見的稀世珍寶般,言語中難掩滔天激動:“這莫非是傳聞中軒轅立國初霸帝軒轅旭千裏迢迢求得一位神隱的赤陽巫師煉製,後贈予史上第一位男皇後的緋情名器‘沉心’?”
“野史傳言,‘沉心’有寄念鎖情的神用,當初那位男皇後因容色顛倒眾生輾轉於幾位帝王之間,霸帝放下姿態披荊斬棘應對赤陽名巫的種種刁難方拿到‘沉心’,最終籠獲美人心,正史上留下了兩人恩愛一世的華美章篇。可‘沉心’不知是隨葬皇陵還是遺落塵世,各朝各代竟再也尋覓不到它的蹤跡。”
吳老複接道:“《天合名器誌》上形容它劍身皎皎如緋月,華光似琉璃,最為奇特的是劍鞘上有一凹槽,嵌著枚黯淡黑黝的曜石,晚上卻會發出美輪美奐的瑩緋炫光,這位荷官手裏這把緋紅袖劍也有凹處,莫非真的是……”
“沒錯,主人相贈的這柄袖劍正是‘沉心’。”
膽敢當著宣王的麵送宣王侍君如許曖昧含義的傳世名器,荷官何易背後的主子究竟是何身份,意欲何為?這是在場列位心中此時同樣的疑問。
“王兄府中侍君著實招了不少梟狼垂涎啊,本王倒想看王兄要如何應對。”晉王一副坐看好戲的樣子,戲謔道。
“你主子既然送得出手雲雲珤器寶物,絕非一般等閑人物,難道名字也遮遮掩掩藏頭藏尾不敢讓本王知曉?”
何易仰起頭,乜目凝睇宣王:“有何不敢,我家主上正是武林中有迷蹤無影之稱的無命樓主。”
一想到適才押花會尹枚第一個提及的便是這個人,有危險的烏雲在軒轅懾眼中聚集。
“尹枚既是本王府中侍君,便是本王的人,容不得他人送禮取悅獻媚來礙本王的眼,這份大禮原封不動退還你的主人,讓無命樓主把不該有的非分之想收回去,不然小心會有性命之憂。”軒轅懾冷峻的麵容染上一層冰霜,話中濃濃的威脅意味昭然若揭。
何易奇道:“宣王又不是受禮之人,何以能如此冠冕堂皇的代人退禮?”轉過頭將手中的緋色袖劍從鞘中緩緩拔出,一霎不霎地迎視著尹枚君:“此事還要問過尹侍君的意思。”
一團緋色光華綻放而出,劍身長六寸,纏係著緋色明爍的劍穗,劍刃如壁立千丈的巍峨斷崖,經過千年日月沉澱,透著淡淡的寒光。
尹枚君當然很喜歡這把刃如秋霜的袖劍,可是這把劍承載了太多寄意又流傳著如此離奇粹美的軼事,收入等同於默認了他的緋意綺念,可是不收稠人廣眾下也是大大駁了他的麵子,亟該如何是好……
督了眼軒轅懾陰霾的臉色,尹枚君挑眉一笑:“‘沉心’在下收下。”
如願看到宣王黑如鍋底的臉,方才不溫不火地繼續道:“不過算作王爺替尹枚買下,不敢平白承樓主一番盛情,在下先行謝過。”
軒轅懾聞言臉色稍霽。
“無論如何,你能收下,便是我的本意。”一道縹緲無塵的聲音仿佛遠在天邊,細聽又似近在眼前,經久盤桓在空曠的樓層中餘音不散,令人驚歎於此人高深的內力。
雖然尹枚君已經知道是梅衣侯,可是一旦確定,心坎裏總有絲絲繞繞的情緒纏結在一塊難以解開。
三樓處屏簾微動,一陣風掠過,揚起一地微塵,萬籟俱寂。
數道刺探向聲音主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收了回去。
何易對尹枚君淡淡一笑,抱拳帶著手下颯然離去。
尹枚君本以為這件事已塵埃落定,耳邊卻傳來一個醞釀著驟雨風暴的冰冷聲:“你讓本王出麵買下,就要想好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