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莫惜尊前醉 第10章 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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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皇帝等人後,秦府上下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休息,廚房急急忙忙地準備飯菜,秦幽雲留沐北夕師徒二人和紅凝吃飯,南十八沉默,沐北夕便做主留了下來,反正就算他們現在回山上也沒吃的——他可以肯定師父難得下山來尋他是因為沒人做晚飯。
而紅凝是不得不留下來,她可沒浣奴那麼禁得起折騰,酷刑之後居然還能跟沒事人似的地跟著皇帝離開,她現在是連動都動不了了。
“你確定你站著吃?”秦幽雲又問了紅凝一遍,得到肯定回答後便坐了下來,舉止優雅地開始吃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雖然今天吃飯的人多了,桌子上的氣氛卻顯得比兩個人吃飯更冷清了,來來去去就隻聽得見碗筷相碰時的輕響。
少了點什麼?
“美人美食俱全,怎能少了美酒助興?”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桌上的人除了南十八,都齊齊朝大門望去,隻見泛白的月色襯著一個修長的身影,走到近前,才看到那人手中抱著一大壇酒,而那人,竟是剛離去不久的宰相公子皇甫瑾。
“你?”沐北夕對於這個自作聰明把他抓回來困住的罪魁禍首自然沒有好臉色。
“是我。”皇甫瑾不客氣地坐下,“不介意添副碗筷吧?”
秦幽雲差人添了碗筷酒樽,又吩咐再添幾個下酒菜,方才她怎麼沒想到呢,無酒不成席啊!這下氣氛應該會好點兒了吧。開了酒壇,酒香霎時四溢,仿佛這香味也能醉人似的。
“今日多有得罪,我在這裏先自罰三杯,算是給各位賠禮了。”皇甫瑾言罷三杯下肚,秦幽雲上前斟滿,心中感激,皇甫瑾真是這頓飯的救星。
南十八放下筷子,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眸光流轉:“這酒……”
沐北夕在碗後訕笑,師父的確美若天仙,卻是個酒仙。
“十八先生果真是高人,”皇甫瑾見美人主動搭話,便興致高昂地說道,“此酒名為百味子,據說是先皇生前所釀,藏於皇後寢宮後花園方便常與皇後引樽對月,吟詩作對,皇後謀反寢殿被毀後,皇上對皇後的感情可謂百味陳雜,不可言說,故曰百味子,而這些酒也就和那片廢墟一起沉寂下來,再無人問津。”
秦守笑出聲,差點嗆著飯:“咳嗯……這些是宰相大人告訴你的?”
皇甫瑾攤手:“當然是編的。”
“……”
“香味濃鬱,色澤清透,入口……甘美醇和,讓人久久回味,”南十八雙眸微闔,回味半晌,總結陳詞,“不愧是西蜀之地的至醇佳釀——鸞曲。”
皇甫瑾吃驚地張口,歎道:“這也能喝出來?”
“真是鸞曲?”秦幽雲問道,以前隻是聽爹提過,天下若是有一個人比他更懂酒,那便是天下第一的劍客南十八,她不以為然,今日親眼所見,直歎南十八當真是酒仙了。
“應該是,至少送賞賜來的人是這麼說的。”
“哦?這麼說,宰相府有許多美酒佳釀了。”南十八說著,回頭看了沐北夕一眼,沐北夕會意,打了個冷戰。
“皇上偶爾會賞賜一些,我爹不喝酒,常年下來,倒是攢了不少,先生喜歡,改日我親自送到府上。”皇甫瑾借機諂媚。
“不必,我徒兒自會去貴府替我取來,不勞煩了。”南十八拿起酒杯酒壺,起身坐到一邊小酌起來,待到酒席結束,他也沒再動一下筷子。
“這位兄弟,今天著實對不住,這杯酒,先幹為敬。”皇甫瑾對沐北夕說道。
“無妨,”沐北夕仰頸喝下,道,“我惱的是今日你還未拿出真本事就命侍衛將我擒住,實在掃興,下次定要與你切磋一番。”
此時秦守也飯罷離席,桌上留下三個人舉樽共飲,酒過幾巡,皇甫瑾早已和沐北夕稱兄道弟,秦幽雲也漸漸收起大小姐的矜持,同他們把盞言歡。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去而複返,來同我們喝酒?”秦幽雲問道。
“說起這個我就氣,哎,但又沒法真的跟皇上生氣,我跟你們說,雖然他是皇帝,但真的挺好的,沒什麼架子,雖然有時候會擺一張臭臉,但說白了就是個貪玩的孩子。”皇甫瑾說道。
“貪玩的孩子會隨便下令斬首?”沐北夕冷哼一聲。
“今天的事就是他是個孩子的最好證據,雖然泠王爺是他弟弟,但從小就比他成熟穩重,以前他是最聽他泠王爺的話的,可近些年來他性子有些變了,變得隨性而為,反而比還是太子的時候更無法無天了,泠王爺和我爹說什麼他就不做什麼。今天也是泠王爺唱反調唱得有些過了,他也就比平時更極端了些。”
“照你這麼說,要斬紅凝還是泠王爺的錯了?”秦幽雲有些激動。
“我沒說啊,我後來不也幫她說話了嗎……”皇甫瑾嘀咕道,“還因此半路上從馬車裏被丟出來了……”
“你隻是想跟長得漂亮的師父先生說上話而已吧。”
聞言皇甫瑾像被踩著尾巴了一般跳起來:“誰說的!我……”
“……”
“……”
對啊,誰說的?
三人麵麵相覷,繼而看向一直立在一旁的女子,以及敏捷地在飯菜間穿梭的筷子和一張陌生至極的臉。那女子眨眨眼,咽下口中的食物,笑了笑:“我說的。”
——秦幽雲想:我都忘了她還在了。
——沐北夕想:她怎麼還在吃。
——皇甫瑾想:她誰啊。
一開始若看到一女子掩麵,或許會很好奇她的真實樣貌,但如果這女子一直以麵具示人而且那麵具還挺好看的時候,那張臉存在的意義就隻是麵具的展示台了。不知是因為這個還是因為紅凝的姿色對比起南十八和秦幽雲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總之她真麵目的揭曉並未引起三人太大的反應。
終於被發現後,紅凝自然加入到了他們的談話之中,秦幽雲又命人做了一桌點心,給紅凝置了一張墊了幾層軟墊的椅子,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後便繼續大快朵頤。
“奇怪,”秦幽雲把玩起紅凝的麵具,“又不是容貌粗陋,也沒有傷疤,為什麼要帶麵具?”
紅凝想了想:“可能是傀儡師的傳統吧,總之師父就是帶著的。”
“我還以為你有一段不能言說的過去,不能以真麵目示人呢。”皇甫瑾笑道。
“不是吧,”紅凝回憶了一下自己饑一頓飽一頓的過去還有那之前的事情,“沒什麼特別的,很順利地活下來了也長高了。”
此時,沉默許久的沐北夕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偷換密函,你應該知道後果。”
紅凝尷尬地笑笑:“想過,但是沒料到會差點兒把命搭進去——替我謝謝師父先生。”
沐北夕頷首,心下卻道那塊牌子被他收拾在廚房的那堆雜物裏,真不知道師父是怎麼找出來的,想到這兒,他倒酒的手抖了一下,隨即安慰自己想太多。
“你不會真的是因為貪玩吧?”秦幽雲一臉的不相信。
“也不全是……”紅凝眼睛瞥向別處。
“你想接近皇上?”皇甫瑾問得一點篤定。
“我哪兒敢啊……”沐北夕見紅凝閃爍其詞,眼神飄忽,知道這人又準備瞎編亂造了。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紅凝終於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小時候家裏失火,爹娘都被燒死了,我和我弟弟被路過的好心人救了,可後來人販趁夜黑風高,把我弟弟搶走了,你們知道的,瀞國賣孩子的勾當屢禁不止,其中男孩子大都是賣到宮裏去當侍人,我本想著在芊眠居呆著可以認識一些達官貴人,請幫我問問說不定是找得到的,可這麼多年來,一點進展也沒有,這次終於讓我等來了浣奴公子……”
“浣奴是你弟弟?”
“不是,聽我講完,”紅凝皺眉,皇甫瑾閉嘴,紅凝停了一會,整理了一下拚湊起來的思緒,“我趁他不備,看了那封密函,地點是人販們最喜歡群聚交易的地方,我就想到,若是我救了他們要救的人,記上功勞一件,說不定就可以直接接觸宮裏的人,找我弟弟就更方便了,於是就換了密函,可誰知裝作拿錯了的偽裝也被輕易戳破了,結果……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了。”
解說完,紅凝端起一碗冰鎮的銀耳,喝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這種事找我就對了,皇宮那點兒事我最知道了。”皇甫瑾拍胸脯保證。
“你還是先讓皇上原諒你再說吧。”秦幽雲不客氣地潑他冷水。
“話不是這麼說的啊……”
“宰相家的公子也不容易啊,還要負責哄小孩子高興。”紅凝搖了搖頭。
“你在揶揄我!”
沐北夕舉杯碰了一下皇甫瑾的酒杯,一飲而盡。
“沐兄,你也……”
倆女子笑作一團,沐北夕自斟自飲,皇甫瑾無可奈何。
據說,瀞國之所以能在八年前的那場叛亂中挺過來,全靠四個人的力量,故從那之後,“四”在瀞國便代表了吉祥與平順。
而他們四個人的聚首,究竟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