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驚，美人聲音清冷悅耳，仿佛南山上的清泉一般，但毫無疑問，那低沉的聲線是屬於男子的。
    秦幽雲鬆了一口氣，她果然還是瀞國最漂亮的“姑娘”。
    沐北夕看到一幹俗人無不震懾於他師父魅力，不禁鄙夷地撇撇嘴，心想都是些以貌取人的俗物，話是這麼說，眼中卻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隨即埋怨地答道：“我是被連累的。”
    亦寒和亦泠對視一眼，默契地上前，施禮道：“十八先生。”
    南十八，傳說中的劍客，生平不詳，因曾助瀞昭帝平定叛亂有功而被世人知曉，昭帝賜號十八，後隱居於南山之上，故人們皆稱其為南十八。
    沐北夕站在南十八身後，被皇上和王爺此舉嚇得不輕，看向師父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崇拜。這個日常生活不能自理的家夥還是有不得了的可取之處嘛。
    秦幽雲小聲嘲笑她爹道：“爹，好歹您當年也是平定叛亂的功臣啊，怎麼他倆沒對您那麼恭敬啊？”說著，瞥了一眼秦守，卻奇怪地發現秦守的表情，是從未見過的複雜，有悲有喜，有嗔有癡，秦幽雲又看了一眼衣袂飄飄的南十八，如此美人，即便是男子，也怪不得她爹會看癡，不過由此看來，是不是也該考慮幫他納一方妻室了，或者再來幾房小妾？
    秦幽雲暗自點點頭，開始認真思考起來。自從有了她，爹就一直怕若有了後娘會給她氣受，便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事情，現在她長大了，也是時候找個人來替她管著他了。
    南十八沒有看亦寒和亦泠，隻是道：“我要帶我徒兒走，有為難麼。”
    “這位公子本無過錯，不過是陰差陽錯被無辜牽連，先生請便。”泠王答道。
    南十八點點頭：“既然無事，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也差不多散了吧。”
    “我們也正準備離開。”亦寒說完，便招了招手，元溯跑了過來，浣奴強忍痛楚地挪過來，侍衛也架著紅凝跟上，一行人作勢離開。泠王心下暗歎，亦寒果然把他們的諫言都當做了風過耳邊。
    走了幾步，南十八問道：“這姑娘是……”
    “她……”
    “她一時貪玩偷換了皇宮密函，所幸沒有造成什麼影響。”皇甫瑾再次打斷了亦寒。
    “哦。”南十八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我真是一時好奇，罪不至死啊皇上！”紅凝忽然出聲，音帶哭腔。
    南十八回頭，目光從天邊收回，看向亦寒時劃過一絲嚴厲：“死？皇上是這樣處置的？”
    亦寒瞪了一眼紅凝和皇甫瑾，悻悻然道：“是……”
    “所謂為君之道，我是這樣教導皇上的？”南十八語氣溫和柔緩，卻讓人覺得有千斤大石壓在胸口一般，“況且，我看這姑娘似乎已經受了杖刑。”
    “杖責五十。”皇甫瑾又接嘴道。
    “哦？”南十八的眼神終於在皇甫瑾的身上停留了一刻，讓他瞬間覺得神清氣爽，“五十，皇上，多年不見，你似乎成長了不少。”
    亦寒抿著嘴，閉口不言，泠王見狀，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卻又聽南十八道：“泠王爺就是如此輔佐皇上的嗎？那還真是兄友弟恭啊。”聞言，泠王也同亦寒一道低頭不語了。
    南十八頓了頓，說：“皇上能否收回成命。”
    元溯抬頭看自己的父皇，卻發現父皇正低著頭在對自己做鬼臉，並不回答。又偏頭看了看戴麵具的女子，發現她也對自己擠眉弄眼，元溯眨了眨眼，思忖半晌，拉了拉亦寒的衣袖，伏在他耳畔說了些什麼，隨後亦寒雙眼倏地一亮，直起身來輕咳一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而今……”
    這些人，就不能等他把話說完嗎。亦寒握拳，閉眼，平息了一下胸中噌噌往外冒的火氣，睜眼看向了南十八——今天回宮一定要好好回憶一下今天有誰打斷了自己，打斷了幾次，然後必須找機會給他們點教訓，否則日後他身為帝王顏麵何存。
    “這是先帝禦賜的免死金牌。”南十八拿出一枚明晃晃的東西，雖說光澤暗淡了些，但確實是先帝禦賜金牌無疑，“不知在皇上這裏，派不派得上用場。”
    在場的人齊齊愣住，半晌盡數跪下，高呼先帝萬歲。
    泠王一陣氣惱，這人真是不按理出牌，像付錢一般隨便拿出先帝的金牌，讓人如何反應。
    紅凝揉了揉被磕疼了的膝蓋和扯疼了的後臀，暗罵身邊的侍衛不懂得憐香惜玉，毫無心理準備地被按跪在地的感覺可不好受，隨即想著，對死了的皇帝還要高呼萬歲實在令人發笑。
    秦幽雲用手肘碰了碰秦守，悄聲問道：“爹，我記得我們家不是也有一塊？”
    秦守匍匐著悶聲道：“早賣了，誰知道它沒過期啊。”
    “都起來吧。”南十八看著亦寒，等著他回答。
    亦寒頷首：“事已至此，便照先生說的辦吧。”其實方才溯兒告訴他那女子就是芊眠居的傀儡師時，他就沒了殺她的心思，此時倒是讓南十八成了濟世救人的大善人，自己則成了一個濫殺無辜的昏君，憑這秦府家丁的唇舌，再教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添油加醋一番，他昏庸無道的事實三天之內定能傳遍整個瀞國了。
    他無奈地聳聳肩，天意難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