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鮮紅的指甲
    胭脂一向很喜歡她的指甲。
    她的指甲上塗了時下最流行的鳳仙花汁。
    紅的像血。
    美麗的女人隻有臉蛋漂亮是往往不夠的。
    胭脂愛她的指甲，就像別人喜歡她的臉一樣。
    鮮紅的指甲襯得她那雙白玉般柔嫩的手更加好看、更加迷人。
    此刻，那雙纖纖玉手正端著一個托盤。
    盤中放著一壺好酒、兩個酒杯和幾樣爽口的下酒菜。
    她是個美麗的女人，也是個聰明的女人。
    她不但清楚怎樣伺候男人，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就像現在，她足足在外麵等了一刻鍾才施施然推開門走進去。
    她進來時，燕子莫已經不在了，隻有狄青麟一人悠然坐在桌邊，一手還拿著空酒杯，一雙眼卻望向了本應該關上，此刻卻打開了的窗。
    胭脂低眉信眼的走了過去，她將托盤放在桌上，拿起酒壺，替狄青麟斟滿酒，而後便靜靜坐了下來。
    她微微低頭的樣子好看極了，狄青麟發現，他從沒覺得胭脂有那般好看，他想起胭脂靠在他懷中柔軟身子的觸感，心尖似被誰撓了一下。
    他忽地一伸手拽住胭脂，將她拉進懷中，胭脂輕呼一聲，人已被狄青麟打橫抱起，丟到了床上，下一刻，狄青麟已撲了上來。
    下一刻要發生的事本是順理成章，但胭脂卻突然用手推了推狄青麟，問：“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經走了？”
    這本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但胭脂卻問了，狄青麟居然也沒有生氣，他居然還有心情回答胭脂的問題：“他確實已經走了。”
    胭脂咬著唇，道：“你就這麼讓他走了，連酒都沒有請他喝一杯？”
    狄青麟道：“他必須得走。”
    “為什麼？”胭脂似乎很關心燕子莫的下落，追問道：“他為什麼必須得走，他難道不是專門來見你的嗎？”
    狄青麟道：“有個人給了我五千兩銀子，讓我給他指個路，叫他去一個地方，所以他必須得走。”
    胭脂沒有問那個地方是哪裏，她的眼睛在發著光，那是在聽到她十分感興趣的東西時才會出現的光。
    胭脂驚呼道：“五千兩銀子！”她忽地覺得自己不應這般執著於金錢，又換了副擔憂的神情：“我剛剛過來時沒有看見你的朋友走出去。難道、難道……”她想起狄青麟一直在望著的那扇打開的窗。
    難道燕子莫已從窗子跳了出去，所以她才沒看見？
    狄青麟並沒有因為胭脂急切的追問而顯得不耐煩，他臉上依舊帶著冷冷淡淡的笑意：“你好像很關心他。”
    在一個男人麵前提另外一個男人，本不就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該做的事。
    但此刻的胭脂卻好像變笨了。
    她不僅要提，而且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胭脂咬唇道：“因為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才……”
    狄青麟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胭脂不禁咬緊了下唇，不敢再看狄青麟。
    狄青麟笑道：“我突然發現一件事。”
    胭脂道：“什麼事？”
    狄青麟道：“你好像變老了。”
    胭脂嚇了一跳，臉色一陣發白。
    女人最怕的便是別人提她的年齡，更何況是像胭脂這樣明媚美麗的女人，更是在意自己的年齡。
    胭脂白著臉，抖著聲道：“我、我……真的變老了？”
    狄青麟淡淡道：“你若不是變老了，怎會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說個沒完？”
    胭脂怔了怔，忽地反應過來，小手捶在狄青麟胸前，含羞帶怒的說：“你真是壞死了。”
    狄青麟捉住胭脂光滑如絲緞般的小手，笑了笑道：“太正經的男人，女人往往都不會喜歡。”
    胭脂也跟著笑了，笑容明媚似三月暖陽，煞是好看，狄青麟眸光一沉，身子漸漸湊了上去，胭脂卻似一條光滑的魚滑出了狄青麟的懷抱。
    胭脂重新站在桌前，替狄青麟捧了一杯酒，微笑著問：“這是二十年的女兒紅，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難道不喝一杯嗎？”
    狄青麟盯著胭脂瞧了一陣，緩緩笑道：“很好。”
    胭脂問：“什麼意思？”
    狄青麟道：“很好的意思就是我要喝個夠。”
    狄青麟果然喝了個夠。
    二十年的女兒紅很快見了底。
    狄青麟似是有些醉了。
    胭脂整個人倚在狄青麟懷裏，懶懶的問：“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狄青麟懶懶的回答：“什麼事？”
    胭脂瞧著狄青麟，即興奮又害怕。
    她咬了咬唇。
    她在難以做出決定的時候似乎總會咬她的唇，而偏偏又那麼好看，那麼誘惑，讓人想衝上去跟著咬上一口。
    狄青麟也想咬上一口，但胭脂卻沒給他這個機會，胭脂已開口道：“你把那五千兩銀子放在哪兒了？”
    狄青麟笑道：“你怎麼不自己找找？”
    胭脂紅著臉，伸手在狄青麟身上一摸，便從他懷裏摸出了一疊銀票。
    她眼裏的光更亮了。
    她手裏已經拿著五千兩銀子。
    全國銀號通兌的銀票。
    足足五千兩。
    無論是誰見到這麼多錢都不會哭出來。
    胭脂也不會。
    所以她在笑，笑的很美很開心。
    她笑的時候還不忘問狄青麟：“我實在是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大方的人，你不過指個路居然就能掙到五千兩銀子。”
    光是這五千兩銀子的零頭已足夠一戶普通人過上一年，這五千兩銀子又要花上多久。
    狄青麟也跟笑了，笑中帶著醉意：“我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這般輕鬆的事，而我輕輕鬆鬆就做完了。”
    胭脂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看得出她此刻心情十分之好，她笑道：“所以這五千兩銀子也是你的了。”
    她嘴上說著是狄青麟的銀子，但她卻自然而然的將銀票收進了自己懷中。
    狄青麟似乎已醉得不省人事，他好像沒有看見胭脂將他的銀票拿走，好像也不在乎這五千兩銀子，他漆黑的眼眸此刻像刀子一般銳利，緊緊盯著胭脂裸露在外的皮膚。
    他淡淡笑了笑：“我們現在好像還差一件事沒有做。”
    胭脂親手捧了一杯酒喂到狄青麟嘴裏，鮮紅的指甲在燭光下更為鮮豔。她嫣然一笑道：“確實有一件事沒有做。”
    她說著話，身體卻像一條滑膩的泥鰍溜出了狄青麟的懷抱。
    狄青麟微微怔住。
    胭脂微微一笑，道：“現在你該做的都做完了，也該去見見你的朋友，想必你的朋友在陰曹地府定是十分寂寞。”
    狄青麟臉色一變，額上滲出細密的汗水，他身子搖搖欲墜，隻得伸手扶住桌沿，啞著聲道：“你、酒裏、有毒……”
    胭脂伸出她的手，看著她手上鮮豔似血的紅指甲，笑道：“酒裏沒毒，隻是被我碰過以後就變成了劇毒。”
    女人是致命毒藥。
    這句話誰也不能反駁。
    狄青麟似已堅持不住，豆大的汗水滴落：“為、為什麼……”
    胭脂咬著唇，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你知不知道這五千兩即使是我們也要殺很多人才能賺到，你不過就殺一個燕子莫卻要這麼多錢未免也太貪心了。”
    狄青麟似是明白過來，緩緩道：“你、你和那個夥計是一夥的？”
    胭脂笑道：“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會殺人，不是嗎？”
    狄青麟隻有承認她說的話沒有錯，但他還是要問：“你是追殺燕子莫的幕後黑手派來的？”
    胭脂道：“我們隻是一群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人罷了。既然有人出錢，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賺呢？更何況，還有你會替我們賣命，等過了今晚，大家都會知道燕子莫已經死了，死在狄青麟劍下，而狄青麟又不知道被哪裏的仇家下毒殺害，死在了胭脂坊。”
    狄青麟不禁讚歎道：“真是個好計謀。好狠好毒！”
    胭脂嬌笑道：“能被狄青麟這麼稱讚奴家也覺得榮幸至極。”
    狄青麟忽道：“可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胭脂在聽。
    狄青麟緩緩道：“你怎麼知道燕子莫死了？”
    胭脂抿唇一笑，道：“就算燕子莫沒死在你的手上，但他一出胭脂坊便有人在等他。”
    狄青麟隻好歎氣：“看來你們的計劃真是天衣無縫。”
    胭脂笑道：“這本就是個完美的計劃。”
    狄青麟忽地坐直了身子，望著胭脂，冷冷淡淡的道：“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胭脂的臉色變了變。
    狄青麟似笑非笑的說：“我怎麼還沒死。”
    胭脂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最後又變成了血一樣紅的顏色，她嘶聲道：“你、你早就知道？”
    狄青麟微笑不語。
    胭脂的臉色紅的似能地下血來，她又在咬她的下唇，緊緊咬住，已經咬出血來。
    狄青麟卻沒有看胭脂的臉，反而看向了她的指甲，他的話似讚美又似歎息：“你的指甲可真美。”
    這美麗的紅指甲已朝著狄青麟刺了過來，隻可惜還沒碰到狄青麟，那隻手已軟軟的垂了下去。
    纖纖玉手上的紅指甲依舊鮮豔如血。
    夥計趕來的時候隻在胭脂的房裏找到一片掉落在地上的指甲。
    一片鮮紅如血的指甲。
    胭脂與狄青麟、燕子莫都已不知去向。
    夥計忽地又重重歎了口氣。
    他今日不僅沒了朋友，甚至連他的女人也沒了。
    當然，還有那本來應該回到他手中的五千兩銀子。
    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何狄青麟能夠拒絕胭脂的這樣美麗的女人，又怎麼忍心殺死胭脂這麼嫵媚的女人。
    美麗的女人通常讓人很難拒絕，何況是一個嫵媚又美麗的女人。
    沒有人知道。
    或許，隻有狄青麟自己知道。
    再美的女人在他眼前都沒什麼兩樣。
    因為他最愛的隻有他自己。
    或許，很快便會再加上一個人。
    這個人正和狄青麟走在梧州城內冷清的石板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