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脆弱的，等待救贖的靈魂們。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以為的，所以一度非常不安。聽說泉被關了禁閉，就立刻趕回來看他，而來之前，我被這裏的高層找去了。”溫柔的聲線，帶著之前所未有的篤定，像是某種命令，更像是宗教般的洗腦，“我沒有想到，他們很有誠意地，帶我去看了巴布魯的屍體。”
    “是…怎麼死的？”
    微弱的聲音，從台下傳來，雖然隻是一個人，但無疑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
    “頭部重創，還有破碎的玻璃，應該是外傷至死。我問具體是怎麼回事，他們告訴我，巴布魯在離開空之籠的第二天晚上，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到酒吧裏喝酒，結果由於某些原因，和一些社會上的年輕人起了衝突，鬥毆的時候，被酒瓶砸到了腦袋。我又問，”像是根本不想給下麵的人思考的時間，一口氣說了下去，“已經死了一周，為什麼還不處理掉？他們回應，這個事件實在很特殊，巴布魯離開空之籠僅僅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影響非常糟糕，上麵一定來會派人調查，而且，沒過兩天就鬧出了泉的事情，他們也很後悔，為了一條腕帶而鬧出這樣的誤會，曾一度想把屍體帶到這裏來，讓大家都親眼看看，以平息謠言，但是考慮到這樣做有失妥當，才一拖再拖。”九秋的手，輕輕地撫著拉斐爾的頭，眼睛卻正麵迎上所有人的注視，“我聽完了之後，便要求他們，讓我在探視了泉以後，來和大家說說話，我告訴他們——”
    罪惡，謊言，欺騙，足以墮入地獄的罪。
    “地下一層的孩子們，一定會相信我的話。”
    為什麼，要用這樣信任的目光看著我……
    “即便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多少公正可言，至少，還有存在於表麵的正義。基於這虛偽的正義，他們絕對不敢做出屠殺我們的事情，因為這會被整個世界的人所不恥。”
    你們揚起的臉上，不要再出現感動或感激的神情了，可以嗎…可憐的，沉默的羔羊，你們難道不知道，我現在所扮演的，也不過是牧羊人手中的皮鞭……
    “就我而言，這件事對我的觸動是最大的，因為如大家所知，還有九個月，我也要滿二十歲了。而現在，我已經得到了他們的允許，在我離開以後，也會一直給大家寫信，直到你們的心，獲得安寧為止。”
    我已經快要…說不下去了……
    九秋的睫毛忽然垂下，攬過懷裏的人，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不知是在對拉斐爾說，還是在對所有人說：“所以，日子還是要過的，現在還是中午呢，去玩吧。”
    沒有掌聲，沒有歡呼，沒有流連不去。以外界的標準來看，這無疑是一次失敗的演講，然而從人群散開的那一刻起，籠罩在地下一層上空的陰霾，也隨之散去。
    “大哥——”“大哥…大哥！”“我們好想你！！”
    黑色的短發，黑色的眼眸…與自己相同的，紅色的血。
    在九秋被衝上來的孩子們死死抱住的刹那，他的嘴角浮起真心的笑，同時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就算是神，也會有忍不住想哭的時候。
    ……
    好久。
    等了好久了。
    像孩子一樣充滿期待，像熊一樣躁動不安。
    伊戈爾已經快要失去耐性了。
    九秋走的時候明明說了，很快就會回來的。而現在，已經快要入夜了。
    怎麼辦，怎麼睡著呢？沒有他的話。
    伊戈爾沒有在房間裏，他在房間外麵。確切地說，他此時正靠著房門坐著，蜷縮著雙腿，像極了真正的熊。
    要生氣了，如果再不回來的話。
    可是，到底應該什麼時候開始生氣呢？
    伊戈爾想到這個問題以後，著實苦惱了一陣子。對於時間，他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卻不能準確地以某種單位來計量它。
    想要他回來。
    想要他。
    悶悶地把頭埋在膝蓋裏，這樣能好過一點，最好再用手捂住耳朵，這樣就能讓時間停下來了，雖然不知道原理是什麼，但就是這麼覺得的。
    很快就回來了。
    再等一會。
    一會再生氣。
    “啊，伊戈爾？”
    好像聽見他的聲音了……
    伊戈爾抬起頭，拿掉捂住耳朵的手，就看到走廊的盡頭，有人朝自己跑來。
    “為什麼坐在這裏？”
    “等你。”
    伊戈爾慢慢站起身，張開手臂，很快那人就跑到了自己麵前，於是自己把手臂收緊，將他滿滿地摟進懷裏，一點都沒有浪費。
    “伊戈爾…對不起，半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把我攔住了，本應該早點回來的。”
    “誰？”
    “唔…不要這麼用力，會痛……我之前見過一次，呐伊戈爾，”九秋用手輕捶著伊戈爾的肩，似反抗又似撒嬌，“你在這裏見過和我長得很像的人麼？我是說，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身材也和我差不多的，說起話來也像我一樣，和其他人很不同的那種，你見過麼？”
    伊戈爾搖頭，同時灰色的眸子裏升起危險的霧：“不許和他說話。”
    “嗯，以後不說了，是個奇怪的家夥呢……伊戈爾不要生氣，我沒有讓他碰我呢。”
    “真的？”
    “你來檢查，好不好？”
    “好。”
    伊戈爾一把將懷中的人抱起來，就像抱一隻小狐狸那麼簡單，門在他們麵前很適時地打開了。
    “要你。”
    這樣說著，九秋就被扔到了床上。
    “等了很久。”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已經很生氣了，所以你要好好表現，否則後果自負。”
    九秋在心裏歎了口氣，然後趕緊動手解起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