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泉忍不住“啊”地叫了出來，然而由於正在做的事情，這樣也絲毫不會引人懷疑。
    “空之籠是個絕望的地方，到了二十歲就會自由隻是個童話……我曾找過所有快要滿二十歲的人，在他們的腕帶上留下了記號，可這些腕帶幾乎無一例外地，出現在了新人手上……泉，不要怕，我們還有時間。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要坐以待斃……”九秋突然把聲音提高了些，“泉，這樣我好累哦，換姿勢……”
    北川泉隻覺得一股熱血從全身湧到了胸膛，一種從未有過的希望在血管裏灼灼燃燒。他一把將九秋按到了床上，帶著腕帶的手引導性地按住了九秋的手，似乎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同時用力深入。
    “啊…泉輕一點……”九秋的眼眶已經紅了，緊咬著唇，聲音變得溫軟而破碎，“我在地下一層很秘密地選擇了一些人，總共有六個，他們來自不同的種族和地區，在小集體內有很大的影響力，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我關係不好，但其實是我的人……泉，現在你是第七個，你來領導那些東方的孩子，組織他們，等待時機，我們要一起……從這裏出去。”
    北川泉的眉頭舒展開了，動作由僵硬變得輕鬆，他甚至笑了出來，聲音也沒有故意壓低：“你要我怎麼做？”
    九秋也笑了，帶了些狡黠的羞澀：“現在這樣就好…唔……”
    “你還會回來麼？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並非謊言。
    “會的，等我…等伊戈爾的事情差不多了，我就回來陪你……”無可挑剔的回應。
    接著就沒有了對白。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人做某些事的時候還是需要專心的，尤其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最後幾秒。
    北川泉的腦袋好一會都是空白的。
    過於不真實。自己一直默默崇拜著、卻幾乎沒有什麼交集的人，此時正躺在身下，用溫熱的手心輕撫著自己的胸膛，眼神也是燙的，柔柔的，帶了些散亂的依戀，就好像自己和他是相處了很久的戀人……這個人還說了許多不可理解的話，自己好像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接受，並完全相信。
    “泉……”九秋早就鬆開了與北川泉攥在一起的手，眼睛也微微閉上，似乎在享受著刺激過後的餘韻，“你被關了多久？”
    “八天。”
    “是麼…不要怕，我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
    “什麼辦法？”
    以上的對白已經被腕帶清晰地錄下，這樣一來，以下也必須要有巧妙的回應。
    “我會告訴醫生，你已經好多了，如果他們對你進行測試，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明白麼？”
    “好。”
    “至於謠言的事情，也並不是你的錯，你隻是把你所看到的東西如實地講出來罷了。醫生已經告訴我了，巴布魯的事，”九秋帶著寵溺的微笑，注視著北川泉，聲音輕柔卻有說服力，“他在離開空之籠的第二天晚上，由於過度興奮而喝了很多酒，和別人鬥毆，被酒瓶打到了頭部。執法人員去現場抓捕犯人，順便把他的屍體也帶回了空之籠，腕帶這才被回收了。”
    以上是一套早就被編好的官方說辭，然而由九秋說出來，顯得分外真實可信。
    “這兩天要乖乖吃東西，保持體力，不然即使出去了，也沒法工作，那時候你的處境就很麻煩了呢。”
    “嗯。”
    “泉是好孩子，”九秋再次抬起手，在北川泉臉上輕輕撫摩，“相信哥哥，哥哥會讓你出去的。”
    “我信。”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果斷回答。
    九秋微怔了一下，繼而帶些感激地點了頭。能夠被信任，而且，被這樣地信任，在一生之中都不會有幾次。
    這次探望就在門外的警示鈴聲中結束了。
    房間的門重新被關上，九秋在聽到那聲冰冷的“哢嚓”後，才調整了呼吸，向外走去。這裏的光線比屋內要好，九秋能夠清晰地看到另一重門口的機器守衛身上閃爍的金屬光澤，以及一個貓頭鷹一般的人。
    他就站在大約兩個小時前站的位置，幾乎沒有動。
    九秋忽然有些過意不去：“您一直在這裏等我麼？”
    “是的。”
    “可是這樣很辛苦，為什麼不在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來接我呢？”
    “這是我的職責，”醫生的白大褂在光線不足的地方顯得愈發蒼白而生硬，而這種生硬恰如其分地配合了他的死板，似乎是覺得隻說這樣一句話有失禮貌，他又進行了補充，“我曾經是軍人，所以習慣於嚴格地完成任務。”
    九秋隻能點頭。
    從剛才開始，醫生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九秋臉上，那種帶著研究般認真的神情，讓人在不安的同時又無法表示反對。這種對視是很尷尬的，而為了打破尷尬就得有人先說話，就在九秋想要開口的時候，對方卻搶先了一步：“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
    九秋愣了一下，而後微笑：“他叫我哥哥，雖然沒有血緣關係。”
    “這是地下一層的傳統嗎？”
    “您指的是什麼，”九秋目光流轉，似笑似嗔，“以兄弟相稱這件事本身，還是，兄弟之間的特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