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嚇死我了呢。怎麼可能？雖然我是新人，但也知道，這腕帶是摘不下來的，”拉斐爾舒了口氣，“我在外麵還見過戴這種腕帶的人呢，應該是被放出來的，他的腕帶上已經不顯示數字了，就像是普通的裝飾品。”
    “你和他說話了麼，他講起被關在空之籠的事了？”
    “沒有……隻是搭過訕。”
    也就是說，自己的第一想法是錯誤的。可能是巴布魯出了什麼意外，對，一定是這樣，他死了，也僅僅是他一個人死了而已，並不是說所有人都會死，拉斐爾就親眼見過活著出去的人……冷靜點，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隻不過是死了一個人而已。
    “還有興致麼？”北川泉的嘴角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拉斐爾似乎也看得癡了，他沒有想到，北川泉笑起來是如此好看。
    “嗯……有。”
    ……
    北川泉第五次從噩夢中驚醒時，被褥已被冷汗打透。
    噩夢一個接著一個，隻要睡去，就會夢到死亡，然而又不可能保持清醒，因為在這樣一個幽閉的、狹窄的空間裏，清醒會讓人發瘋。
    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在房間裏自殺的同類。
    是活著還是死亡，這已經不是一個問題了。能自殺的人是奢侈的，至少他們曾經攥有生命，且主動選擇了命運。而現在，自己麵前的，是無盡的恐怖與絕望。
    巴布魯死了。
    他是那樣的強壯，突發的急病要了他的命，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那麼他死於什麼？被從高空突然掉落的重物砸死？和一同被放出去的同伴鬥毆，導致死亡？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死在空之籠裏，那條腕帶被回收再利用，就是證據。
    那麼其他人呢？其他人怎麼樣了？有些人被放了出去，那剩下的呢……
    北川泉把自己藏進被子裏，在冷寂的，沒有一絲聲響的夜裏，發抖。
    真相到底是什麼？！
    無助感。
    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就叫做無助。過去的自己甚至不曾認識到，沒有人在身邊是多麼可怕，而現在，體內渴望溫暖的本能在這冰冷的夜晚突然蘇醒，然後在黑暗與恐懼中，徹底夭折。
    如果能有一個人走過來，抱住自己，說一聲“不要怕”，該有多好……
    他把自己越埋越深。
    時間殘酷地流逝，睡意在這種情況下，非常善解人意地襲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唇動了，然後叫出了一個，自己不曾當著那個人的麵喊過的名字。
    “九秋……”
    ……
    “伊戈爾乖，在這裏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九秋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伊戈爾的唇，看到對方沒有什麼明確的反對意見，才鬆了口氣，轉向身邊的人：“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我們走吧。”
    醫生迅速點了一下頭，這種嚴肅甚至產生了些許的滑稽，但九秋現在沒有笑的心情。
    北川泉瘋了。
    這是醫生帶過來的消息。同時傳來的消息還有，地下一層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而自己此次的責任，就是好好和瘋了的人談一談，並平息傳言。據說北川泉在被關禁閉的時候，還一直在喊“九秋”這兩個字，淒厲到了連機器守衛都受不了的程度。
    “你的身體有了很大程度的好轉。”醫生走在透明的長廊裏時這樣說。
    “嗯，多謝。您曾經建議我靜養，後來我發現，我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是在靜養，”九秋苦笑了，他對這個醫生上次的來訪記憶猶新，而此時，他更想談論的並不是自己，“能否冒昧地問一下，我弟弟確實精神失常了麼？”
    “不能確定。”
    “是麼……”
    “過激情緒明顯，不過還沒有傷害他人的傾向。他說要見你。”
    “這件事發生多久了呢？我是指，他被發現不正常。”
    “一周左右。”
    九秋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似乎已經想象到了這一周以來北川泉所受到的對待。
    “房間是被監視的，希望你和他說話的時候注意分寸。”醫生提醒，此時他走在九秋身邊，目視前方，目光像貓頭鷹一樣銳利。
    九秋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繼而試探著問：“是什麼程度的監視呢，像我和伊戈爾的房間那樣？”
    “對。”
    九秋鬆了口氣。
    “別忘了，即便房間內的監控器更多的是錄製影像，你們的數碼腕帶卻能錄下全部的談話內容。”
    “嗯，謝謝您的提醒。”
    “不用。”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通往地下一層的電梯口。
    “您可以一直陪我到他關禁閉的房間麼？”
    “可以，我現在正負責他的治療。”醫生按了下行的按鈕，電梯開始下沉。
    九秋點頭，語氣中有明顯的感激：“那就拜托您了。”
    “我隻是做我分內的事。”
    電梯很快到達。門一打開，濕重的霧氣便撲麵而來。
    “一點都沒變呢，”九秋輕聲自語，又轉向醫生，“需要穿過他們工作的地方麼？”
    “不需要，你跟我來。”
    九秋歎了口氣，最後掃了一眼遠處薄霧中的高台。
    十分鍾後，他們通過傳送帶到達了一處非常寂靜的所在。這裏看上去就像是一間廢舊的工廠，周圍盡是大塊的工業廢棄物，大門被設置了密碼，醫生手動輸入了一串數字，門便打開，展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條無比幽深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