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恩仇,紅顏如歌 仙曲終流散——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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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
鬱鬱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
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陳家洛題香塚
一個人,美到了極致,是讓人不忍正視的。她身上那種聖潔絕美,使人見而忘俗。香香便是這樣的女子。無論是武俠宗師金庸,還是言情鼻祖瓊瑤都無比偏愛香香這個形象,皆是因為此吧。
這樣的一個聖潔而純真的女子,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卻隻因為遇見了一個人,自己心中的城池國度全都傾翻。
這個明豔絕倫,秀美之極的香香在銀瀑春潭裏沐浴,陳家洛驚豔偶遇,兩人從此一生牽係。這樣旖旎的相遇,宛如神話。
她肌膚皓如白雪,漆黑的長發散在湖麵,一雙像天上星星那麼亮的眼睛凝望過來,讓陳家洛心想凡人必無此之美,不是水神,便是天仙了。她對陳家洛唱著歌兒問話的時候,在湖邊的花樹下,白衣如雪,長發垂肩,拿著一把梳子慢慢梳理。赤了雙腳,臉上發上都是水中,如明珠,似美玉。白衣倒映在水中,落花一瓣一瓣地掉在她頭上、衣上、影子上。這種美,隻在畫中與詩中,也如海市蜃樓,似真似幻。
她的美,不僅僅是驚豔的外表,更是她無邪聖潔,天真坦白的內心,。她善良,憐惜受傷的小鹿,同情挨餓的狼群,為敵軍死去的士兵落淚,甚至救助傷害自己的敵人張召重。這個食花飲露長成的天地精靈,內心清澈如水,纖塵不染。聖潔的力量是偉大的,她讓陳家洛覺得她的至美之中,似乎蘊蓄著一股極大的力量,叫人為她粉身碎骨,死而無悔;她的麗色容光,讓傲慢的使者不由低下頭去,心感後悔,覺得這少女實在殊不可侮。闖入清軍陣中,居然不論兵官軍士,都沉醉在這絕世麗容的光照之下,數萬人們本來劍拔弩張,血戰一觸即發,卻突然之間,中邪一般,人人都呆住了;連他們被困時準備偷襲他們的清兵都因為聽見香香公主的歌聲而心神俱醉,凍僵在冰雪裏……
總有一種美,讓我們想到的不是占有,而是膜拜;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想到的不是拚殺,而是得到安寧。她就像他們族人的聖物《可蘭經》一樣珍貴而美好,因為她帶來的是精神上的平靜與引導,像春日細雨,綿綿潤物。
這樣的女子,不能單屬於一個人,而是所有人都愛並膜拜。但是,她的愛情,還是交予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偏偏是陳家洛。當家洛冒著生命危險給她采來了雪中的奇蓮,當他救了她呦呦無依的小鹿,她就把她全部的信任與深情,一生交予。漢人那“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的歌謠,他們兩人不正構成著這首詩,這個夢嗎?圍困中,她被送走,又回來,因為有愛,她無所畏懼。月光冷冷,雪花飛舞中,身著白衣的她手牽白馬。遍地瓊瑤裏,她踏雪而來,真如仙子下凡一般。她不肯一個人離開,流著淚道:“你死了,我還活得成麼?難道你……你不知道我的心?”這樣的一問,忽然憶起《紅樓夢》中的問答,不知讓多少人扼腕!
總是有人會怪她的,霍青桐的忠實支持者,認為她俘獲了陳家洛的心,憑借的就是那絕世的容顏。相比青桐為了族人的嘔心瀝血,承擔重任,她,實在是做得太少。有時候,看到霍青桐種種犧牲,心裏也是暗暗責備:何以兩個年紀相差不過一兩歲的女子,一種總是保護別人,給人庇佑,而另一個卻因為被保護而無邪到無知?
然而現實就是如此啊。她就是那麼一個聖潔無邪的少女,隻知道憐憫年幼的小鹿,甚至饑餓的狼群;隻知道真主會保佑她們族人,保佑每一個善者;隻知道她所愛的那個人是無所不能,她要不留餘地愛他,生死與共,在所不惜……她所認定的一切,都是善良純潔的,即使現實中的醜惡汙穢鋪麵,但她看不到。她是有神性的,有著普度眾生的慈悲性靈,但現實中,她做不到。她自己,也是被保護,被庇佑的那一個。她讓人憐惜不舍之處,正是她該屬於神話,屬於天堂,屬於夢幻,但她卻誤入凡間。我們,真的舍得苛責?
當木卓倫戰敗,父親與哥哥戰死沙場,姊姊失蹤,自己被掠入皇宮,她所有的依護都不再,本來不懂世事,天真爛漫的少女,隻因身處憂患,毒抗邪惡,數十日之內,竟變得精明堅強,洞悉世人的艱險了。如此險境中,她還始終充滿信心,堅定抗拒,心想:“我就像當時給狼群困住一樣,這頭餓狼想要害我,我那郎君總會來救我出去。”她把衣衫縫起來,隻吃自剖瓜果,持短劍以防乾隆,幾次圖自盡而不舍,終究是為了等一個人,她心底的最後的牽掛與依靠。
他來了。她撲進他的懷裏,放寬了心懷,就再也支撐不住,不禁沉沉睡去。她的夢裏,會不會兩人共騎,在天山腳下緩緩牧羊,從此歲月安好,現世安穩?而當她醒來,兩人共遊長城,最後一天的甜蜜時光,因為在她以為他可以把她帶出火窟的時候,她的愛人決定舍她而為天下。她向西伏下,虔誠禱告,求真神安拉指點她應怎麼做時,淡淡日光照射在她的白衣之上,一個美麗五倫的背影中流露出無限的淒苦,無限的溫柔。
“你要我做什麼,我總是依你。”她決定舍身,不是為了她的民族,也不是為了他的民族,隻是,為了他。“我愛了你,他們不就是我自己的人嗎?我所有的回人兄弟,你不是也都愛他們麼?”最後的最後,她終於也可以給人以庇佑了,不是用計謀,而是用她自己。成就愛,也成就天下。
她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打算,為了她的愛人,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即使如此,卻最終,她犧牲的不僅是自己的愛,還有自己的生命。她從乾隆的琴聲裏聽出暴戾與殺氣,為了示警,她前往伊斯蘭教禮拜堂,選擇了將短劍刺進了那世上最純潔最美麗的胸膛。她寧願忍受自殺後火窟裏無窮無盡的苦痛,也要避免她的所愛受騙。至此,香香公主完成了救贖,救贖自己,救贖了所愛,也救贖了紅花會所有人。
喀絲麗逝去了,她的音容笑貌,閉目思之,仿佛仙樂,飄飄渺渺,如真如幻。她來自天國,又終歸天國。但留在世間的那些純潔與永恒,像風一樣,在溫柔的夜色裏,輕輕地吹過,拂去我們心靈的灰塵,讓我們靜下來,審視我們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