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恩仇,紅顏如歌 大珠小珠落玉盤——駱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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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了解金庸筆下的女子,看百度百科是最明了不過了,那些金庸迷們把那些美麗女子的身份,年齡,樣貌,人際關係,武功,性格,出場行為都標描地經緯分明。可百度百科還是靠不住,對駱冰的描述寥寥,而且下的評語居然是“一個思想傳統而個性平常的女子,但和藹可親,使人如沐春風”。生生給糟蹋了這麼個靈動鮮明的形象!
這麼個女子怎麼是“個性平常和藹可親”可以形容的?
駱冰剛剛出場就披散了頭發正和四個漢子惡鬥。麵容慘淡,左手刀長,右手刀短,刀光霍霍,以死相拚。一下子就讓人膽氣俠氣俱生,這樣行走江湖的女子是頗讓人動容的。“神刀”駱元通的女兒,長刀短刀飛刀,武功自是不弱,受傷之下又被四人圍攻,仍然能夠傷敵。她身上的江湖氣息,是李沅芷、周綺她們都不能比擬的,讓人不禁肅然。
此時的她已經22歲,嫁與了雄姿勃發、氣勢英偉的奔雷手文泰來,在江湖上可以說是行走好些年,在紅花會中也是唯一一個坐著前幾把交椅的唯一的女子。我最怕別人說她有“英雄情結”,說得好像駱冰好似文泰來身邊的依人小鳥。這樣的氣勢決斷,怎麼會是那種金絲雀一樣的小東西?
按著這條線路下去,駱冰可以成就一代女俠,俠肝義膽,拔刀滅敵。但終究這不是金庸刻畫的重點,作為《書劍》裏唯一的少婦,自然要表現出不同的性格特色。何況女俠多孤高凜冽,駱冰夫妻美滿,現世溫暖,怎麼舍得隻去描畫她的武功?所以,她更加是那個好動愛笑,嫵媚可喜,個性爽朗又聰慧可人的駱冰,文四奶奶。
有人說金庸筆下的駱冰是有著《聊齋誌異》裏嬰寧的影子的。真是心有戚戚焉。更有人不厭其煩,歸結出了駱冰的“十笑”,這才是讓人看得同樂的內容。駱冰無論是微笑,歡笑還是嗔笑都說不盡的美,清脆柔和的笑聲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盤,格外地惹人注目。
且一一道來。
第一回裏,駱冰惡戰之後又被童兆和一鬧,探出身來,隻見“那少婦膚色白膩,麵目俊美,左腕上戴著一串珠子,顆顆精圓,更襯得她皓腕似玉,聽那少婦是江南口音,學說北方話,語音不純,但清脆柔和,另有一股韻味。”聽見錢正倫捧她丈夫和自己,也就微微一笑。她的美貌和風韻,都讓人怦然心動。而那微微一笑,坦然受之,卻不做答複,端的氣場強大而又溫潤如玉。
第二回的描寫更是精到,“隻見駱冰左手扶桌,站在身後,右手拿著一柄飛刀,纖指執白刃,如持鮮花枝,俊目流眄,櫻唇含笑,舉手斃敵,渾若無事,說不盡的嫵媚可喜。”“纖手執白刃,如執鮮花枝”簡直讓我錯不開目光去,兵器的冷峭在駱冰手裏有著鮮花般的婉轉嫵媚。想象起來,這畫麵絲毫沒有了腥風血雨的敵對惡鬥,我隻看見那麼一個女子,盈盈笑語,舉手斃敵,而那些宵小簡直就成了幾隻招人厭的蟲子,背景都不是。
第三回裏救夫不成,在暗夜裏一直暗戀著她的餘魚同情難自禁,趁她睡著,抱著她親吻,不意她驚醒,悲憤交集,反手重重在他臉上打了掌,並加以怒斥。而她臨走,“見他站在當地,茫然失措,心中忽覺不忍,說道:‘隻要你以後好好給會裏出力,再不對我無禮,今晚之事我絕不對誰提起。以後我給你留心,幫你找一位才貌雙全的好姑娘。’”說罷嗤的一笑,拍馬走了。又是一笑,“但見她臨去一笑,溫柔嫵媚,當真令人銷魂蝕骨,情難自已……”丈夫被抓,自己受辱,她卻仍然能出言安慰他人,臨走一笑,則是把餘魚同當成小弟一樣給予寬慰,表示我原諒你了,不必記掛在心上。殊不知她的溫柔嫵媚卻讓人情陷更深。我們實在不能苛責餘魚同,如此好女子,愛上了確屬理所當然。
不行不行,把她的笑一一剖析,實在是篇章太多,而且別人朱玉在先,難免落入窠臼。但是她的出場大半是會笑的,而且她的笑顏仿佛蓮花初綻,旭日初升,美得光芒萬丈,又怎麼避得開?文泰來終於獲救,兩人相偎,在車中火光一耀之下,她一張俏臉紅撲撲的,眼角眉梢,喜氣洋溢,既見郎君,雲胡不喜?駱冰為了丈夫的玩笑,盜來了玉瓶,文泰來仍然搖頭表示瓶上的美人再美也不及自己的妻子,她不禁紅暈雙頰,低頭一笑,心有靈犀,兩廂情悅,多麼美好!即便是圍困於沙漠,仍然渾若無事,笑對餘魚同的悔過,一笑泯恩仇,明白敞亮,最是江湖女兒的豪氣大度!有人說“愛你的和你愛的,其實都應該好好對他們,等到老了,才不會有遺憾。”,確然也。相信餘魚同日後憶起她的這個笑,心頭溫暖,卻不會再陷於情障吧。
駱冰的“必殺技”可不僅僅是愛笑,作為神刀駱元通的女兒,那一手盜寶的手段可不是浪得虛名。人家偷偷摸摸顯得猥瑣低格,而駱冰偷來就是別樣的風味,十分耐看了。在書中她三次顯了身手,分別是盜馬,盜瓶,盜衣。她盜馬是因為聽到丈夫的消息,急於趕上前去。她自幼隨著父親神刀駱元通闖蕩江湖,諸般巧取豪奪的門道無一不會,無一不精,計議已定便火絨塞入馬耳,擲刀換馬,取囊阻敵,這幾下手勢一氣嗬成,幹淨利落,直如迅雷陡作,不及掩耳。如何得利落幹脆,而且被人追過來,還好整以暇,擲過一錠金子,不肯虧欠人家,英姿颯爽,聰慧無倫。
盜瓶卻是用的虛寫,由她自己說出來,將她怎樣偷入巡撫衙門、怎樣抓到一個管事的太監逼問、怎樣用毒藥饅頭毒死看守的巨獒、怎樣裝貓叫騙過守衛的侍衛、怎樣在黑暗中摸到玉瓶等情說了一遍。大家都對她的膽氣本事佩服不已。雖然最後被陸菲青“教訓”了一番,但也就是答應了,掉過頭來卻向文泰來伸了伸舌頭。她身上還是有著頑劣的少女性子,為了博得心上人的一個讚賞,百般的不達目的不罷休。再和丈夫開起這樣的玩笑,她還是會孤身前去,畢竟,如她所說,偷盜是鬥智不鬥力的活兒。
待到盜衣的這一段,更加好看的緊啦。尤其周綺又是有戲的人,兩個人合在一處尤其精彩。她拿了一把茶壺,把茶倒出,裝滿了酒,到新房去看周綺。虛虛實實地“教導”了周綺一番,讓人忍俊不禁。連武諸葛都被她使計灌到了十二分的酒,就趁著晚上下手。學老鼠叫,把貓推進窗,乘著窗戶開關的瞬間把衣服摸走,手上伶俐迅捷,周綺這個大心眼的姑娘還絲毫沒有察覺。鬧洞房的惡作劇,駱冰做起來也是出人意料,格外旖旎。
寫到這裏該收尾了,我卻還要提一筆,非常喜歡駱冰和文泰來新婚的那一段,新婚三日,去解救一個受淩辱的婦人,把那富豪的首級拿來,夫妻倆在酒樓上聽雨喝酒高歌,實在乃神仙眷侶也。那個時候的文泰來,聽到嬌妻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音,心中的感覺,會是格外格外的幸福喜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