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柔柔的撒在正殿前的龍遊梅之上，白梅點點隱於雪中，分不清是梅是雪，隻是暗香撲鼻。隻剩幾株矮腳鬆柏還是挺直而立，長年不枯，雪撒青枝，更顯得鬱鬱青青，高潔不屈。
    爾嫣笑著吟道：“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1)。”
    方進得正殿，不由一愣，轉首道：“慍貴妃何在？”
    花妮出身福了福，道：“慍貴妃還在未央宮外等候呢。”
    爾嫣皺眉道：“外頭冰天雪地的，不是請慍貴妃在正殿等候麼，怎麼不請進來？”
    花妮道：“奴婢請了，隻是慍貴妃道皇後娘娘還未起身，依禮應在宮外等候，不敢逾矩先皇後娘娘到正殿。”
    爾嫣點點頭，道：“還不快去請。”
    花妮起身退出了正殿。
    碧心道：“這個慍貴妃倒也知趣。”
    碧心見爾嫣卻還是攏眉，便道：“娘娘，怎麼了？”
    爾嫣在鳳座上坐下，也未答話。
    蓮心也皺了眉道：“昨夜皇上並未留宿瑞禧宮，今日慍貴妃請安又來此一出，隻怕有心人傳到太皇太後耳中，便會說皇後善妒了，這個慍貴妃倒頗有心計。”
    爾嫣按唇，示意蓮心噤聲，若有所思道：“那如今更是要謹言慎行才好。”
    蓮心道：“奴婢失言。”
    碧心侍了茶，爾嫣接過，並沒有喝，隻是端著，淡淡道：“這花瓷描的倒是不錯。”
    碧心低頭一瞧，好奇道：“奴婢瞧著都一樣呀。”
    蓮心道：“一筆一繪皆規循距步，才是好。莫不然便是要碎了這茶盞的。不過，既能上了皇後娘娘的手中，就必須是極好的物什。”
    正說話間，見花妮在前，身後一抹紫色纖影嫋嫋而來。
    爾嫣卻隻看茶盞裏的茶葉。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爾嫣頓了頓，這聲音居然有些熟悉，抬首望去。
    茶盞一放，爾嫣起了身，有些不敢相信，輕輕喚道：“素素？”
    素吟抬首，落落而笑，道：“回稟皇後娘娘，如今臣妾是素吟。”
    冬寒陡削的冷風，吹的琉璃瓦鐺鈴鈴作響。
    陽光極是晴朗，照的白雪明晃晃的。
    蓮心見爾嫣站在殿外直直的望著白雪，道：“皇後娘娘，雪光刺眼，莫要傷了眼睛呢。”
    爾嫣轉身，麵上情緒莫名，道：“為何會如此呢？”
    蓮心歎了口氣，道：“娘娘，不管她原來是誰，如今她隻有一個身份，便是慍貴妃。”
    爾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淡淡的道：“可那之前，我與她曾是……”
    蓮心道：“娘娘，若是奴婢真心至交的朋友，奴婢是不會如此隱瞞。”
    爾嫣轉首，忽見明黃的衣角輕揚，揚了一抹淡笑。
    兩人靜靜的用著早膳。
    元灃瞧了幾眼爾嫣，忍不住道：“你今日怎麼了，都不說話？”
    爾嫣放下銀箸，搖了搖頭。
    元灃皺眉，也放了銀箸，握了爾嫣的手，道：“到底是怎麼了，我不過上朝回來，你便這樣憂心的樣子，真是一點都不能讓我放心呢。”
    爾嫣忍了忍，終是開口道：“今日慍貴妃來請安了。”
    元灃“唔”了一聲。等著爾嫣說重點。
    爾嫣頓了頓，開口道：“阿離，春風樓的柯掌櫃，怎麼會成了慍貴妃？”
    元灃微愣，不冷不熱道：“你與素吟相識？”
    爾嫣頷首，望著元灃，等他開口解釋。
    元灃倒是有些詫異，緩緩道出緣由。
    阮貴妃的的生母便是姓柯，元灃與素吟其實是表兄妹，自小親厚，更有婚約。阮貴妃被害後，惠昭帝沉溺悲傷。柯家為了保住阮貴妃的子息，得罪了當時的皇後與魏雲侯，不久便被陷害抄家，滿門隻剩一名孤女……
    爾嫣聽完，也不由歎道：“素素她真的吃了很多苦……”
    元灃點頭，道：“所以往後老祖宗未免會多疼他一些，你可莫要吃味兒。”
    爾嫣瞰了一眼，道：“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
    元灃含笑看著爾嫣。
    爾嫣挺了挺身板兒，理直氣壯道：“我就是那種小氣的人。”
    元灃撫額大笑。
    往後的很多次，元灃都會想到這一天，他的女人是一個愛拈酸吃醋的小女子，並且理直氣壯，活色生香。永遠不會蒼白無神，猶如枯死枝木，眼神如一潭死水，平靜無波。
    --------
    (1)：陳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