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剛從公司回到隻能容納二人的公寓，站在門口解開外衣和領帶時，來自身後的敲門聲讓沈清霖恍惚了下，隨著習慣輕輕呼喊一聲“來了”，轉身便打開了那貼近自己的、片刻之前才關上的門。
    “是…總裁？”震驚地眨了眨眼，從沒有出現在這裏的人竟然會站在他的門外，沈清霖愣了下，一臉的懵懂，伴隨心髒的狂跳，腦袋和耳邊都突然嗡嗡幾聲。
    然後，一眨眼的功夫，他困惑地搖搖頭，甩手立即關門。
    又在做夢！
    不過，這白日夢也太真實了吧！
    對於這不留情之舉，對於沈清霖慌神失魂的模樣，季淩夜確實是感到意外，這些反應都是他完全料想不到的。
    他始終是沈清霖的上司，平日兩人的相處也是不錯的，按照常理想，沈清霖對他的出現或許會覺得訝異和驚奇，但…不至於氣憤和直接地拒絕……
    不管是什麼理由，既然來了，季淩夜沒打算看過沈清霖一眼便順應對方的拒絕，也不準備就此離開。
    再度伸手敲門，舉止是強勢的，不緩不急地敲著，卻沒有滲出心中幾乎滿溢的那一份急躁……
    “清霖，開門。”
    不知道沈清霖能否幫他舒緩心頭的不適感，但季淩夜已經顧不上太多的事，那滿滿脹脹的疼痛，仿佛會在不久後撕裂心髒。
    他需要一個人，為他驅散一點的痛感。
    季淩夜眯了眯眼，扯起了唇角，嘲諷似的一笑，比起痛恨，醞釀著的更複雜的感情，大概是…後悔和悲戚？
    不，他從來不後悔，而悲戚的感覺，早就在失去雨然以後變得十分麻木，再多的艱辛，他都能麵無表情地背負著，再多的背叛，他都能置之不理。
    他無疑是愛雨然的，在那麼多年來，隻愛他一個，除了雨然，他誰都不會渴求。
    雨然懷過別人的孩子，為別人而絕望，為別人帶來的痛苦而渴望得到溫暖，渴望他給予的溫暖。
    季淩夜不會動搖，心想即使雨然要殺死他，他都不會說一個不字，何況是，接受雨然沒有選擇和他樂觀地過日子、決定利用一場意外泄恨的事實？
    雨然恨白子語，想由他報複白家，那……如他所願，季淩夜已經對白子語做過了一連串傷害他的事。
    報複完了，就丟。
    季淩夜當初是這樣想的，現在卻不那樣想了。
    恨完了，就讓白子語過他本來的生活。
    花店的工作其實挺適合他的……若是由他出麵讓公司主動向外注資，半年後的花卉展必定能夠如期舉辦。那少數的金額，對於環球集團來說，隻當作做些善事，有利於公司形象，股東也不會在乎……
    麵對沈清霖的住所，看到大量的衣物都像是雜物似的被胡亂地擺放，季淩夜心中有些沉沉鬱鬱的，不知不覺地，眸中閃過複雜的黯色，神情緊繃。
    “對，對不起……”
    以為季淩夜由於他剛才失禮的舉動而生氣，沈清霖為難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有心的…總裁，下次不會那樣的……”
    看出沈清霖的疲倦，季淩夜沒有坐到放置著各樣物品的沙發上，反而迎著房子內亂七八糟的局麵，有些不滿地問：“我打擾你了？”
    說完，就準備踏出門口，在這兒久留的意欲一下子全然消散。
    “不，不是——”沈清霖急急地回答，及時拉住了季淩夜襯衫的衣角，“來了就不要走，夜。”
    季淩夜不由得蹙眉，回頭對上沈清霖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光，淡淡地應了，“不打擾就好。”
    “夜，這裏隻有啤酒，沒有紅酒……”
    沈清霖在冰箱前彎下腰，歎息地說，總覺得自己的公寓裏衣物雜亂，而且也沒有任何能招呼客人的東西，恐怕會給季淩夜不好的印象吧……
    自從他擔任特別助理一職之後，冰箱裏便很少放著食物，沈清霖不懂煮食，隻好過著每一餐都在街上解決的日子，加上他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在這個公寓，他幾乎不會碰觸食物。
    季淩夜坐在椅子上，將一罐又一罐啤酒仰頭灌進口中，深邃的眼眸裏有沈清霖從不曾看見的煩躁。
    “夜——”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怎麼了？”季淩夜斜眼一瞥，見到沈清霖很困惑的表情。
    “你…不開心？”小心翼翼地問著，沈清霖輕呷一口啤酒。
    溢出一聲冷哼，季淩夜閉目吞咽下那不足夠灼燒喉嚨的啤酒，低沉道：“沒開心，自然沒有不開心。”
    他的所有快樂都在最珍惜的人奄奄一息時全部消失。很多人都能從愛人的殤逝中慢慢地、慢慢地恢複過來，唯獨他不能，因為他的固執，也因為他的孤寂。
    沈清霖不明白，卻用著自己對種種的理解，嚐試用心地解開季淩夜此刻的消愁，“不開心的話，就做一些帶給自己歡樂的事……發現過錯的時候，反省過後，就由衷地道歉！夜，不是那樣的嗎？”
    生活不就是應該想像得簡單一點，做人不就是應該直率一點嗎？
    “不是——”
    季淩夜冷冷地否定了他的話，逐漸地握緊拳頭，神情泛起幾分痛苦，深沉地眯起眼眸，“雨然再都不會回來，已經沒有歡愉會降臨，沒有。”
    沈清霖走了過去，忽然用那雙並不寬壯有力的胳臂一把擁住了男人。
    他呼喊道，“夜，你不開心，何不說出來！你那位愛人已經逝去了多年了，為他傷心難過的情緒早已不在了，你今天不開心，露出這樣孤單的身影，不是因為他，不是！”
    季淩夜由著他摟住自己，沒有拉開他的手臂，也沒有抬手回抱他，隻聽到沈清霖略帶哭腔地說：“你不能自欺欺人，夜，你今天看過誰，失去了什麼，都與那位已故的愛人無關，你應該找的人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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