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花束隨意地放到一旁，季淩夜動手倒了水，坐在麵對病床的沙發上，臉色沈靜，一切的舉止流暢自然，竟讓白子語感到就像被審判一般。
    季淩夜玩味調侃的眼神逐漸變成一片凜然，緊迫地等候著白子語的“辯解”，左腳姿態高傲地搭在右腳上，卻沒有細微不雅的晃動。
    緊盯著白子語輕輕揉著肚子的手，季淩夜還是打破了僵局，聲音是如常的冷，“很想要這孩子嗎？”
    這麼一聽，白子語表情微僵，手指顫了一下。季淩夜挑了挑眉頭，又說：“想要，還是不想要，不就是一個答案，用不著你這樣苦惱吧，白子語。”
    “你突然來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問著，白子語心有餘悸，手在肚子上摸了又摸，他說不出自己的想法。
    說他怯懦也好，膽小也好，他不敢冒險多嘴。季淩夜這刻的心思他並不知道，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緊連在體內的孩子，這樣想著，心跳變得緊湊，也有些慌。
    季淩夜能夠害他家族的財團突然瓦解成空，榮耀的聲名一刹那盡失，這般精明狠心的男人，若要暗算他和誰都容不下的孩子，他怎會招架得住呢？
    不行…不能什麼都被這蠻橫冷酷的男人奪走……
    他，要趕快想出辦法……
    瞧著白子語幾乎貼上胸口的臉，感受到他帶著疏遠畏怯的態度，季淩夜竟是心頭一熱，就像微微灼燒著，一股熱流壓抑不住地回繞。
    從白子語被確診懷孕以來，他沒有照顧過他，也再沒有讓打掃家裏的傭人帶些物品來，更莫說是踏入病房看他一眼。
    白子語瘦了。
    心疼？季淩夜的手慢慢攀上胸口，自白雨然不在，他忘了什麼是心疼，什麼是心酸。
    懂得被牽動的心似乎隨雨然而去，變成了灰，如同心死一樣。
    白子語這副模樣，看得季淩夜似怒非怒，覺得仿佛有什麼燃了起來。
    懷著他的孩子，為什麼會是他？
    眼光在近在咫尺的身形上打量著。為什麼，死的不是白子語？
    這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季淩夜在心裏問了無數遍，心情卻是由憤恨轉成歎息，強烈的感情麻木了，再淡淡地隱沒消退。直至現在，憤恨仍在，但哀傷似乎多一些，呼吸中都仿佛含住低低的歎息，僅是如此。
    時間，是好東西。
    “我不是來說這些。”緩緩否定了剛才的話，白子語聽了，隻是恍惚著心神，雙眼徐徐盯上地板。
    季淩夜抬起杯子，湊到嘴邊喝了幾口不及心頭灼熱的溫水，吞咽下，喉嚨依然在發燙。
    另一隻空著的手輕輕擺在膝蓋上，見白子語臉帶窘迫，準備開口說話，竟是悄然緊了緊。
    “我要休息，季先生回去吧……”白子語說完，第一次不看季淩夜的臉色，轉身躺到床上，感到注視著自己的男人沒有動靜，就把被子高高地蓋到頭頂上。
    要是季淩夜衝他揮拳，有被子的薄弱阻隔，至少能減弱少許痛楚……白子語眉頭一皺，睜著眼躺臥在被底下，傾聽著病房內的安靜，四下的時間仿佛停頓了。
    蕭瀾……
    明明是雨然最要好的朋友，對他的死隻訴說一句“我又不在乎”，實在詭異，且令人失望。
    雨然在蕭瀾離開此地前，從沒提起關於喜歡上男人的事。有一天，季淩夜的名字忽然從雨然的嘴裏溜出了，說是他的戀人，白子語沒露出驚愕的模樣，隻是訝異半刻，就接納了這一件事實……
    他對我很好，我最喜歡他喚著我的名，在我的麵前他從不提起他人，一次又一次地遷就我，我不介意別人的目光，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你會不會讚成我這任性的決定？
    他待你很好，我怎會不讚成呢。
    是的…不過，我還沒感到滿足，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雨然，這方麵我可是不知道……
    似乎相隔良久，白子語略帶剛轉醒的迷糊張開了眼，掀起被子時，悠悠地聽到腳底聲。
    抬頭一看，季淩夜從衛生間走出來，淡漠地與他對視一眼，低沉道：“醫生讓你後天出院，那天我下午會來，你隨我回去。”
    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