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好了，白天風推門的手忽然一頓，車窗外驅散暮色昏暗的燈飾耀眼，這是聚集各樣高級餐廳的街道，往來的人都是一身整齊出眾的服飾，舉止間仿佛會透露上流社會的高雅優越。
    他抬高了眼，不敢看回去自己變得小醜一樣的簡樸衣著。
    蕭瀾注意到他忐忑的視線，不以為然地笑了下，“那一間法國餐廳很不錯，你看，就在那兒，下車走幾步就到了。”
    聽到似乎是催促的說話，白天風更是穩住態勢坐在座位上，猜不出蕭瀾的來意，隻怪他的腦袋不好使！攥住了五指，手心稍稍冒汗。
    他是鐵定了心，拒絕踏出車外一步。有誰會去自取其恥啊？
    看到白天風的手匆匆地從車門上放開，鬱悶地坐著，蕭瀾淡淡地側過頭，挪開剛才還算友善的目光，心裏卻有些氣惱。
    這人的性格還是依舊的古怪。
    連性情陰晴不定的白雨然也比他討好。
    腦海忽然閃過雨然一臉沉痛，渾身虛弱，甚至已經忘了哭泣，躺平在地上，身軀有亦深亦淺的狠戾的痕跡，慢慢無助地弧起嘴邊……
    突然，在駕駛座上劇烈地深呼吸，蕭瀾伸手揉著不自覺地蹙住的眉頭。
    明明不情願再想起來，明明已經過去了……為什麼那樣的片段還要反複地纏繞在腦中？
    拳頭往方向盤泄憤地揮下去，他必須趕快平複這洶湧狂亂的心情。
    盡管白天風不是他的什麼人，蕭瀾不願意收起強勢，脫去偽裝，露出措手不及的醜態。隻要在別人的麵前，誰都不甘展示被揭瘡疤的孩子一樣的懦弱，不是嗎？
    感到心底逐漸平息著，蕭瀾便垂下了放鬆力度的拳頭，若是輕易敗給那不堪入目的過去，他就不能獨力堅持到現在。
    在國外拚出所有的心力承接父母的期望，邊就讀邊打理公司，隻盼望多花幾年，肩負著公司的重擔，得到名氣、財力和權勢，一樣也不能少。直至，他認為擁有的比得上以前白家的財團，才回來帶走白子語……
    這下子，在白天風的視線裏，那張成熟的側臉複上低溫的冰雪似的，孤高而驕傲。
    白天風更加難以開口，一聲也吐不出。
    反正，不管他說過了什麼，蕭瀾從不放進心頭裏，毫不在乎……
    “還愣住做什麼呢？你不餓，我餓。”
    男人就在外麵，不耐煩地敲了敲車窗，不禁讓白天風一僵，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走出車外的？
    “知道了……”
    恍惚間，白天風忘掉剛才對衣衫的執著，看蕭瀾伸手一拉，把他從車裏扯起來，隻覺得這個七年不見的男人似乎徹底地改變了。
    無論是談吐，還是氣韻，都截然不同。
    那是如同季淩夜一樣，困住本應該放縱的心，對外界漠不關心，透出冷酷的味道。
    白天風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走進播放著溫雅曲調的餐廳裏，不由得暗地一驚，惶惑地看了眼身邊的人，低低地發出怨言，“我穿成這樣子……”
    若有餐廳裏的接待員主動趕他出去，他要怎麼辦呢？
    為什麼不能像年輕時一樣，隨便找一間讓他們輕鬆的店鋪，嗅著從廚房內傳出的香氣，等到了點下的食物放到桌上，就狼吞虎咽起來……
    不過，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白天風笑笑，坐在蕭瀾示意的對麵的位置，心頭溢滿了酸澀。
    以前他和蕭瀾聚在一起的日子很少，即使蕭瀾從國外回來了，今後他們也不會有更多的交集。
    這人的心在哪兒，他不會看不出。
    瀾……
    很想仿效白子語，這樣向男人喊一聲。
    心頭隱隱作痛，真可惜，妒忌而來的心酸，沒有藥能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