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念念……”
    不要吵，讓我睡個好覺好嗎？
    我累了。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麻煩跟我去辦一下手續。”
    “我，我是。”
    年輕的護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說，“對了，病人需要休息，你們不要打擾她。”
    茗若辦完手續回來的時候，看到何惟還在椅子上坐著。
    頓時就火起，“喲，你們這同學會什麼時候改地方了？”
    她盯著一言不發的何惟，也不理會使勁把她往外拽的劉冬。
    “你說你走了就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麼？念念她上輩子是欠了你多少，這輩子要被你折磨成這樣？”
    何惟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緩緩地抬起頭，直視李茗若的眼睛。
    “李小姐，我覺得有必要向你請教一下全世界都覺得是我對不起蘇念的原因。”
    “你本來就對不起她，你知不知道她……念念！你醒了？”
    他並沒有回過頭來，但我卻清楚地感覺到了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茗若，我們走吧。”
    “但是醫生說你需要休息。”
    “我是最近加太多班了才會這樣，回家去休息一下就會好。走吧。”
    “……嗯。”
    馬上又轉過頭去衝劉冬吼，“劉冬你倒是趕緊去把車開過來啊！”
    嘖嘖，李茗若，劉冬看起來確實是很溫順，但這家夥本質上他還是頭狼，您老人家悠著點，怎麼著他都不是吃素的，晚上回去估計有得你受！
    “冬子，你把你老婆弄回家。”
    我驀地看向何惟，那個時候就隻有我和他是喜歡這麼喊劉冬的。
    “都看著我做什麼？我順路，我送蘇念，冬子你送你老婆。”
    “憑什麼呀？我不走，劉冬你不要拉我！”
    茗若你是好樣的！雖然何惟不可能會把我怎麼樣，但我根本就沒有做好要和他說話的準備。
    我能說什麼？
    更何況在那樣一個尷尬的情況下，我還暈了過去。
    指不定何惟要怎麼想了。
    要是實在不行，等一下就裝暈。
    “茗若……”“李茗若小姐……”
    那個，讓他先說。
    無視我，我是縮頭烏龜念。
    “我想我們的事還是讓我們自己解決比較好，你覺得呢？”
    我站在角落裏靜靜地埋著頭，眼睛卻不聽話地往他那裏瞄。
    時隔兩年，我終於又離他這麼近。
    何惟他怎麼都沒變，當然除了那個稱謂。
    他還是何惟，不過不再是我的了。
    還是這麼耐看，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每個地方都長得剛剛好。
    雖然這麼形容一個人真的不太適合，但是！這是媽媽教我的。
    她以前老給別人說，你看我閨女長得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就沒哪個地方長得不好。
    那個時候很不喜歡她這麼誇我，我倒是奇怪哪家閨女長得不是那樣。
    後來遇到何惟，我就知道了。
    這世上是有那麼一個人，他長得跟每個人都一樣，還是那些五官，但他卻隻是站在那裏就足以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個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位置。
    我抬起頭看他，卻發現長長的過道裏隻剩我們兩個人。
    偶爾有不知道從哪裏吹過來的風，冷。
    原來不知不覺就已經深秋了。
    誰也沒有開口。
    但他終於先說話了，“蘇念。”
    “嗯？”
    “走吧。”
    “嗯。”
    車裏暖和了很多，載著沉默的兩個人。
    翻出手機給茗若發短信。
    ——茗若，劉冬沒收拾你吧？
    ——他隻是說我太不懂事，但他說已經習慣了……你還好吧？
    ——沒事。我記得我暈過去之前好像聽見有人哭，還有人笑，怎麼回事？
    ——……好像是旁邊包廂鬧事，有人被打了。我說你就別管別人的事了，跟何惟好好談談，他說得對，有些事必須當麵解決了才好。
    剛把“知道了”三個字發出去，何惟冷不丁地開口了。
    “言勳？”
    愣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他在問我是不是發短信給言勳。
    “……是茗若。”
    他突然轉過頭來，“你就不打算解釋一下？”
    “什麼？你好好開車！”
    他愣了幾秒鍾，又接了下去。
    “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覺得是我對不起你？”
    因為太熟悉何惟的每一個表情，熟悉到我根本無法忽略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臉上那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還是說，他們不知道當時是蘇念你不要我的？”
    那麼多想說的話，像氣泡一樣不停地在喉間翻滾，嘴巴一張開就變成了空氣。
    “因為，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會愛上別的人，但偏偏何惟你信了。”
    我看著他臉上五味雜陳的表情，心裏一陣一陣地緊。
    “你當時甚至都不曾問我是不是出事了，走得那樣灑脫。”
    何惟，我再也不願意看見你是這場意外的局外人。
    他把車停在路邊，從包裏翻出一根煙，拿出火機的時候像是又突然想到什麼，捏著煙的手再沒有動。
    是因為想起我不喜歡煙味嗎？
    “當時我在去見你的路上，一遍一遍地祈禱，阿惟你不要問我第二遍，我多怕自己會忍不住開口讓你留下來。或許上天是真的聽到我的禱告了，你真的不問。我就站在你背後，看你一步一步走遠，一句話也說不出。”
    何惟，你當時若是回頭看一眼，就會看見我帶著笑的臉上滿是淚水。
    但世事總是不能重新來過的。
    “當時你爸找過我，你不知道吧？”
    “他讓你離開我，讓你替我的未來考慮？”
    看他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手裏那支煙已經不成樣子。
    衝口而出，“我蘇念若是因為這個就離開你，我都不好意思開口說我愛你！”
    他的嘴角忽而就牽出一絲笑，“激將法對付你這種烏龜從來就是最好的。”
    我卻笑不出來。
    “何惟，那天我見過你爸之後，本來是打算跟著他去見你一麵，卻在門外聽到了你們的爭吵。”
    我看著他突然就變了的臉色，心裏一陣一陣地難過。
    過了有好幾分鍾，他終於開口了。
    “蘇念，你聽到了，所以替我做了選擇。”
    他每說一個字，我就會聽見泡泡破了的聲響。
    這句話在你喉間翻滾了多少次？
    何惟，我想你明白，當時的我們並沒有做第二個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