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剛才是我太衝動了……”
    ……哈哈，真想不到，高傲的若曦會說出這種話。衝回工作室，漲紅著臉，頭也不抬地說完就鑽回電腦前，紗雪的話正中紅心，若曦再怎麼嬌蠻，對工作從不任性。
    說起來，這已經是第幾天了？我揉了揉紅腫的眼圈。
    一天……
    兩天……
    兩天半了吧，我沒有合眼，其他人也是一樣。餘光掃了一眼靜靜平躺在桌麵上的RFP，明天就是規定回複的日期，總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沙發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舒服過。
    晚安，各位……
    明天見……
    清晨，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臉上，熟悉的環境隨著逐漸睜開的雙眼變得清晰，長達一個月的提案作業今天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簡單的洗漱過後，與小組成員進行最終複核。
    “提案書。”
    “OK！”
    “估價表。”
    “OK！”
    “公司簡介。”
    “OK！”
    “NDA。”
    “OK！”
    “若曦，電子稿件怎麼樣了，有沒有按時發給九條課長？”
    話音剛落，價值30元的若曦專用發泄鼠標迎麵飛來。太……太危險了，每次都是擦身而過，我早晚會因此精神崩潰。
    若曦驕傲地抬頭看著我，帶著不屑的語氣。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啊，這種事情用得著你提醒麼？昨天晚上已經發過去了，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還是老樣子，不過還是看到這樣的若曦更舒服一些，我可沒有受虐傾向，事實就是如此。我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深深地呼一口氣，帶著尖銳的目光說道：
    “我們走，見分曉的時刻到了！”
    再度來到S股份有限公司，透著古色古香氣息的二十二層大樓佇立在眼前。穿著白色襯衫的上班族一如既往地匆忙來往於門廳間。穿過門廳抵達服務台，告知來意後馬上獲準進入公司。搭電梯來到十九層，待命的工作人員將我們領入會場。
    途中，不時會遇到一些穿著西裝的家夥與我們擦身而過，手裏拿著應該是裝有提案的文件袋，恐怕是其他競爭廠商吧。
    “就是這裏。”
    走廊盡頭，出現一扇左右對開的門，門口擠滿等待遞交RFP的廠商。
    “艾利·米卡先生在嗎？”
    門口的工作人員念出我的名字。
    “在……在……”
    我急忙迎上前，一番說明後，得知自己抽到下下簽：第一個進行彙報的公司。
    真是太惡心了，就如同電視轉播的各種比賽，第一個出場的注定不會得到高分，純粹炮灰一般的存在。想到這裏，我不禁咽下一口口水，焦躁的情緒逐漸浮現在臉上。
    工作人員行了一個禮後讓出過道。
    “我和紗雪進去，你們在外麵等。”
    門被輕輕推開，白色的燈光射入我眼底，會議桌在巨大的會議廳中央排列成口字型。背向玻璃窗坐著年齡，體態不一的六名男女，但都帶著嚴肅的表情。正中央是一名苗條的女性，渾身散發著獨特的氣質，是S股份有限公司係統總部負責人——九條凜。
    “請坐。”
    九條課長用極其平淡的語氣招呼著我們，冷酷的表情感覺不到之前同桌吃飯時的熱情，帶著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麼的冰冷視線注重著眼前。
    紗雪從電腦包中拿出筆記本接在投影機上，調整畫麵輸出後，牆壁上的投影幕上出現PPT投影片。九條課長及其他人手中已經收到提案複印件，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正對紗雪使眼色，潛在意思應該是告訴她可以開始了。紗雪輕輕吐了一口氣，抬起頭，開始進行說明。
    “我是參加本次招標會艾利·米卡公司下的技術人員，紗雪。感謝貴公司給我們這次機會，下麵由我進行RFP的說明。”
    紗雪以不輸於九條課長的平淡語氣說完事先準備好的台詞，從語氣中感覺不到一絲緊張感，果然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光是處於這種環境，我已經如坐針氈。紗雪不慌不忙地開始操作筆記本的觸控板。
    “請各位看手中的資料或投影片。”
    紗雪開始逐步說明提案細則，響亮的聲音響徹全場。對於現有係統的詳細分析，抽出問題點，提出具體的解決方案。自信掛滿紗雪的臉龐，包括九條課長在內的負責人，不知不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紗雪的說明。提案書一頁頁的翻過，直到最後一頁，所有人的眼睛一齊看向紗雪，沒有絲毫分心，紗雪更是一字一句，詳詳細細的進行著說明。
    “以上便是本公司的提案，請問有什麼疑問嗎？”
    頓時，場內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紗雪扭過頭，衝我會心一笑。在眾目睽睽下，我和紗雪擊掌祝賀。負責人津津有味地欣賞著眼前的提案書，對第一個進行彙報的公司而言，這種反應算是極大的肯定。
    “等一下！”
    突然冒出的冰冷語言劃破幸福的畫麵，九條課長依然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們，深淵般的瞳孔吞噬著所有喜悅。白皙纖細的手指夾住RFP複印件，在我們麵前輕輕晃了幾下，開口說道：
    “提案非常好，不過有一個問題。”
    “問題？”
    我一臉疑惑地側頭看著九條課長，既然從她嘴裏冒出了非常好的評價，那麼問題究竟是……
    “你們的提案不存在缺點，我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絕，但是……”
    九條課長緩緩閉上雙眼，片刻，重新睜開的雙眸仿佛地獄般籠罩著現場，緊張的氣氛壓的我喘不過氣，脖頸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一般。
    “你們的複印件和電子稿完全不一樣！我接到你們的電子稿，不但找不出任何亮點，反而設備的成本高的離譜。完全沒有考慮到實用性與性價比，選用的全是一些華而不實的廢鐵。”
    “怎……怎麼會……”
    我瞪圓了雙眼，錯愕地看著九條凜，不敢相信從她口中說出的任何一句話。
    “請等一下，我想一定是哪裏出了誤會，我們的複印件和電子稿絕對是完全的統一。不要說像您所言相差甚遠，就連細微的差別也不可能存在。”
    九條課長從公文包中拿出U盤，推向紗雪。
    “請拿去親自確認一下，盡管你們的提案非常完美，但電子稿卻是一塌糊塗，我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提案。抱歉，請回吧。”
    “給您添麻煩了。”
    紗雪沒有做任何解釋，一手拿起U盤，一手拽住我的袖口，大步邁出會議廳。會議廳門口，若曦等人一擁而上，在聽完紗雪一番話後，若曦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不停地顫抖。
    “不看看U盤確認一下麼？”
    “沒必要。”
    紗雪麵無表情地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平靜地出奇。
    “我知道九條凜是什麼樣的人，她說的一定不會錯。”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到底怎麼了？若曦？”
    “幹……幹嘛！對，是我負責電子稿，所以你認為我搞砸了一切嗎？”
    若曦用泫然欲泣的神情凝視著我。
    “艾利，別怪她，跟她沒有一點關係，你不覺得奇怪麼？”
    “哪……哪裏奇怪？”
    “應該是SS&R吧。”
    千鶴中途插話進來。
    “聰明的女人，SS&R有說過會針對我們吧，但從始至終你不認為他們太老實了麼？”
    “是在等一切完成後給予決定性的一擊吧。”
    “千鶴，你真稱得上是一位智者。沒錯，中途做什麼的話，都不是保險的舉措，因為我們有時間，但最後出手就是要連發現的時間都不留給我們。很明顯，我們被攻擊了。”
    憤怒如岩漿噴湧般衝擊著大腦，心跳不斷地加速，一片空白的大腦嗡嗡作響。
    “呦，看看這是誰？一個脫離群體的小白鼠。”
    幾個身著炭灰色西裝的男人在紗雪麵前露出陰險狡詐的笑容，我認得出，是SS&R現任社長和手下的走狗。
    “你們這群王八蛋！”
    毫不顧忌場合，不在乎有多少企業在場，緊握拳頭朝站在一旁冷嘲熱諷的SS&R衝去。瞬間，會議廳門口充滿了怒吼，喧鬧。我與SS&R扭打成一團，而他們的社長卻在一旁饒有興趣地欣賞。
    “喂！你們幾個，別光看著，把他們拉走。”
    如同響應紗雪一般，工作人員神色慌張地跑過來，將我和SS&R的走狗們分開。紗雪和千鶴用力壓著我的肩膀，華舞則在一旁安慰著靈魂出竅的若曦。
    “你們記住，這不算完！”
    紗雪的聲音依舊平淡，但從她的表情能看出其中摻雜著屈辱和憤怒。
    “哼，你們現在還能做什麼？狀告還是投訴？”
    該死的社長走到我麵前，彎下腰，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就是我做的，但你們沒有證據，乖乖認命吧。”
    “你這混蛋！！！”
    SS&R的一群敗類狂笑著走進會議廳。現場一片狼藉，在場的企業不約而同投來同情的目光。誰知道同樣的狀況，在他們身上發生過多少次。
    “頭兒，我們走吧……”
    華舞攙扶著若曦緩緩走到我麵前，無奈地搖著頭，聳了聳肩膀。
    “這樣就算結束了，我們盡力了，最後的結局不是我們能幹涉的，不要等那些家夥出來給我們臉色看。”
    “也……隻能這樣了……”
    正當我們轉身離去時，身後會議廳大門發出轟鳴般巨響，隨後傳來SS&R社長憤怒的咆哮。
    “混蛋，怎麼可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我們的電子稿也是一塌糊塗，該死！”
    “等一下，先看看情況。”
    紗雪將我們帶到一旁，靜靜觀察著突變的局麵。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有企業帶著渾濁的眼神，透露著失望與絕望走出會議廳。最後一個企業說明人走了出來，現場一片啞然，居然在場的所有企業公司無一例外的電子稿出現了致命缺陷。隨後，九條課長出現在眾人麵前。
    “太離譜了，我搞不懂出了什麼問題，但既然問題出在一點，就還算公平。提交RFP時間推移一周，一周後重新進行彙報，我不希望再看到這種鬧劇。”
    一番指責後，九條課長帶著其他負責人漸漸遠去。SS&R的社長仿佛恍然大悟，扒開人群，幾步來帶紗雪麵前，大吼道：
    “是你幹的對不對，全是你幹的！”
    “你以為我會用你們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麼。”
    “少廢話，在場的人裏能做到的隻有你而已！”
    “放開她吧，這種技術她不會的。你剛才不是很得意麼，現在那份傲慢去哪了，怎麼如此一副醜態。老實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隻是讓你稍微品嚐一下勝利的滋味，然後再讓你清楚的明白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徒勞的。”
    走廊裏響起一陣有序規整的清脆腳步聲。所有人的視線向走廊盡頭望去，不速之客的身影逐漸顯露出來，與九條課長擦肩而過的瞬間，虛無女神竟表露出恐懼的神情，三年前的往事再度浮現在眼前。我感到肩膀被輕輕晃動著，扭過頭才發現是紗雪顫抖的雙手，額頭的汗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麵。
    “惡……惡魔……”
    紗雪的聲音變得沙啞，半張著嘴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那麼，讓我們一切……重頭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