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切回到原點。
    補時一周，怎麼看時間都充裕的要死。由於所有企業隻是電子稿件出現問題，文本提案複印件已經呈現出完成狀態，所以要做的無非是補一份電子稿而已。九條課長扣留了所有文本複印件，從側麵限製了修改的可能，即便再發現什麼需要完善的地方，也隻能默默接受之前的提案，畢竟文本和電子稿不統一是無法被視為完成品的。
    “先生，您的餐齊了。”
    餐廳服務員將餐點一一擺放好後，向我們點頭示意。
    中午時分的意大利餐廳果不其然火爆異常，充滿了學生，上班族等各類人群。我和紗雪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桌上意大利麵散發出的香氣挑逗著鼻腔。
    “開飯嘍，紗雪……”
    “……”
    “紗雪？”
    “……”
    “紗雪！”
    “……啊，餐已經上齊了啊。”
    紗雪有氣無力地握住餐叉，挑起零星的意大利麵送入口中。
    “不……不要緊吧。”
    “我……還是輸了……”
    紗雪將餐叉放到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窗外的街景。
    “不要這麼悲觀，你的表現已經無可挑剔了，帶領我們這群菜鳥完成如此規模的提案。況且，還沒有結束不是麼，九條課長也說我們的提案非常完美，隻要補上電子稿就可以了吧。”
    “你誤會了，我在意的並不是這些。”
    紗雪默默地啜飲咖啡，表情稍稍帶著陰影。
    “我想堂堂正正的贏得勝利。如果不是唐然插一腳，恐怕現在我們已經被掃地出門了吧。說什麼SS&R卑鄙、無恥，說什麼隻會耍下三濫的手段，結果到最後，我們還不是一樣。還記得最早唐然讓我聯絡最初與我一起創辦社團的那群家夥嗎，你知道他在想什麼？想讓他們從SS&R內部偷取情報，多麼可笑，居然搞這種小動作，他們是答應了，可我還是回絕了。”
    紗雪筆直地凝視著我，鋼鐵般的聲音表達著自己不可動搖的觀點。
    我皺起眉頭思索了一番，搔了搔鼻子，隨後繼續低下頭大口吞食著餐盤中的美味。意大利麵瞬間被一掃而空，隨即用手背擦拭著嘴唇。紗雪在對麵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工整的臉龐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紗雪，如你所見，我並不是什麼正經人，從餐桌上你就能看出來。”
    “你想表達什麼？”
    “我想說，即便是我這種毫無正義感的家夥，也不認為采用卑鄙手段達到目的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是就這件事而言，我反而覺得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做法。”
    我將咖啡杯緩緩拉近，十指將其緊緊地包裹住，斬釘截鐵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唐然的做法是正確的，如果我有他那種能力，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荒唐！”
    紗雪的聲音毫無感情色彩，平淡、冷漠怎麼說都可以。
    “你想說什麼我都清楚。‘這是極度渴求勝利的表現’、‘沒有親身經曆過你是不會明白的’、‘因為受到攻擊，所以反擊是很正常的舉措’我猜的八九不離十吧。我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但是受到攻擊就要反擊，談不上什麼卑鄙不卑鄙，下流不下流。”
    “我還是無法理解。”
    我抬起頭，輕輕閉上雙眼，緩緩開口：
    “這次提案，你稱之為戰爭，當踏上戰場的一刻，還存在什麼所謂正當不正當的手段麼？我之前懷著與你相同的觀念，直到遇上SS&R。你覺得唐然很無恥麼，你把他當做惡魔一樣看待，但我覺得他變了很多。”
    “閉嘴！你懂什麼，你隻是他泄欲的寵物而已。他是什麼樣的人，用不著別人告訴我。”
    紗雪的聲音微微顫抖，將臉扭到一旁。
    “如果他想做，一定會做的更徹底。在你印象中，他會做的如此拙劣麼？按照你和九條課長的說法，直接搞得SS&R喪失資格也不在話下吧。但現在呢？我們隻是回到了起點而已，和所有競爭對手一並回到起點，什麼都沒有改變，沒有人存在損失，真要嚴格說起來，恐怕有損失的隻有我們而已。唐然……放過了SS&R，給了所有人一個公平的機會呢。”
    隨後……
    紗雪的臉上充斥著悲傷，扭曲了雪白、秀麗的臉龐。我無法體會此時她內心翻騰著怎樣的情緒，她隻是……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遠方，任何景色都無法映入她深邃的眼瞳。薄薄的嘴唇如金魚般一張一合，不斷念著唐然的名字，沉重的聲音包含著苦澀與哀傷，也許更多的是愛意。
    一周後——
    “很好，完美的提案。”
    再度踏進敞亮的會議廳，一切進行的順風順水，修改後的電子稿件與文本提案完美結合，但事情總會出一些岔子，九條課長彷佛並不想就這樣放過我們這個小工作室。
    “YUK是什麼規模的企業我們相當清楚，采用他們的計劃我相信絕對可以將費用壓縮至最低，那麼問題就是，我們有什麼必要使用貴公司呢，直接與YUK洽談不是更直接。”
    我低頭露出苦笑，舌頭舔過嘴唇。你是故意的麼，當初給我們提示的是你，現在對此提出疑議的也是你。好吧，我奉陪到底，如果你想挑剔這份提案的漏洞，我也隻好接受挑戰。
    “我想您誤會了，並不是您說的那樣？”
    “什麼？”
    九條課長帶著訝異的語氣。
    “我們借助YUK，但所有的設備與運行全部由本公司承擔，完全不牽扯YUK一兵一卒。”
    在場的負責人像是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一名男子起身詢問：
    “你們將YUK納入旗下，卻不用他們的資源，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如您所見，YUK隻是提出最低成本的評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用途。”
    “那……那你們打算獨立運行麼？我們很清楚，你們隻是掛名公司，實際上隻是一間不成規模的工作室。”
    紗雪平靜地接過話題：
    “我們熟知貴公司的構造，所有程序都將在本公司內完成，後方有YUK的評估支持，這是我們的強項，其他公司應該不會做的更好。”
    九條課長微微點了點頭，細長的手指翻閱著提案複印件。
    “我明白了，還有一點……”
    “您不用擔心，我很清楚您的顧慮。”
    紗雪用強而有力的眼神凝視著九條課長。
    “本次提案中的設計、驗證、運算均已確認完畢。”
    九條課長的臉這次真的毫無修飾地表露出驚愕的神情，瞪大雙眼問道：
    “確認完畢？”
    “是的，修複電子稿件充其量隻需要一兩天，剩餘的時間我與一個朋友順便實施了驗證作業。”
    “兩……兩個人！”
    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性不禁喊出聲，會議室隨即亂作一團，負責人們交頭接耳，而九條課長卻保持著一貫的冷靜。
    “請安靜！我明白了，你那位朋友我大概也猜得到。”
    “這就是我身邊這位菜鳥提出的提案計劃，利用YUK的評估，運行我們的提案，必要時請他們充當後方支援。”
    會議室陷入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九條課長輕輕歎了口氣，重新調整好坐姿，麵無表情的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感謝您的參與，結果會以電話方式通知，辛苦了。”
    站在S股份有限公司門口，我與紗雪四目相對，視線相互交織。
    “艾利……”
    “嗯？”
    “我們……做到完美了吧。”
    “是啊！回去通知大家吧，不過他們應該還沒有起床。”
    “我不太會表達，但就這次而言……”
    紗雪疾走幾步繞到我麵前，擋住去路，緩緩閉上雙眼，雙手扶住膝蓋，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