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篇 《七》花開時節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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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宴’一般為期十至十五日不等,在北緲為各國使臣開了一場接風宴後,此次盛宴才算正式開始。
雖形式有所不同,各國風華宴也大抵分為工、農、醫、商、士幾方麵。而北緲手筆極大,將大半個國都納入範疇,除了幾十條街市,更征用不少私人宅邸,將其劃分為東南西北四塊區域。
北、東兩區為工農醫三者集展區,工,即是各種水利設施及工藝、器械等方麵的展示;農,則為農業上各種改良品種及新發現物種的展示;醫,顧名思義是有關醫術方麵,包括藥草效用、移植培育以及奇難雜症的探討。這三者與民生關係最為密切,極受青睞,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南區則為商區,正是肖木此行的目的。
世人皆知北緲多產玉,尤以羊脂白玉最為出名。然而北緲的玉礦,除了玉鼎山是皇族專屬礦脈,其餘已探明的優質玉礦基本被龍澤、重光、單林三大家瓜分,所以上品白玉平日裏仍是十分罕見的。這次北緲設立的商業專區裏,自然少不了玉這一特產,而且為了不在各國前落麵子,玉質、數量必得可觀。嗅到商機的聰明人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相比之下,西區卻是極盡風雅,裏間才子佳人雲集,吟風頌月、吹拉彈唱,好不快意。
席遠原先對附風庸雅毫無興致,計劃裏唯獨沒有安排西區的行程,但就在這日,有人投了貼,邀請席遠上獨芳樓聽曲,隨帖子來的還有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符。
席遠掃了一眼,雖說玉質極佳,但拿來當見麵禮不免小氣了些。倒是肖木眼前一亮,搶過去細細觀察一番,然後咧嘴笑得隻見眉毛不見眼。
席遠見狀,好奇道,“這是什麼?”
“好東西。”肖木拿著玉符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愛不釋手,“我打探過了,南區擺出的羊脂白玉好是好,但多是良品,真正的上品乃至極品白玉,由龍澤、重光、單林三府自行設在私宅裏展售。”
“我原本還想著怎麼混進去,不想憑空掉下這個玩意。”肖木晃了晃手上的東西,笑得活像隻逮著雞的狐狸,“有了這個,三府暢通無阻。”
席遠點點頭,肖木自有渠道打探到這些消息,所以自己並不意外。倒是對方並不直接討好自己,而是從自己身邊人下手,不由得令人高看幾分。
驚喜過後,肖木顯然也想到這一層,將溫潤通透的玉符捏在指間一會兒,倏地攥進手心裏,語氣生硬,“對方有備而來,想來是來者不善,回絕罷。”
分明心頭在滴血,非要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嘴臉,席遠看了好笑,輕輕搖頭,“這次避開了,保不準對方還要做出什麼舉動。”
肖木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所以?”
“你若喜歡就留下。”不去看肖木難以自持的笑意,席遠手指緩緩摩挲著燙金帖上極具風骨的落款——故人。故人麼?北緲稱得上連晟清故人的不在少數,就是不知這位故人是否是心裏想的那位了。
。。。。。。
“四時春富貴,萬物酒風流。
澄澄水如藍,灼灼花如繡。
花邊停駿馬,柳外纜輕舟。。。。。。”
離眼前這雕廊畫棟的樓閣尚有幾步之遙,便隱隱有婉轉的歌聲入耳,走得近了,樂聲越發清晰。絲竹映襯下,女子清越悠揚的歌喉如流水緩緩蕩漾開,“湖內畫船交,湖上驊騮驟。鳥啼花影裏,人立粉牆頭。春意兩相牽,秋水雙波溜。香焚金鴨鼎,閑傍小紅樓。。。。。。”
鋪設得富麗堂皇的大堂極為空蕩,隻有中央高台上一支齊整樂隊的身影,此刻正是一位粉衣女子獨自撥動著懷裏的琵琶,嫋嫋歌聲從朱唇裏流瀉而出。待席遠踏入大堂,正巧女子一曲完畢,不輕不重的零落掌聲從頭頂響起。
席遠抬頭望去,正見二樓憑欄處獨設一桌,一位素衣公子斜倚著身子,原本漫不經心的狹長鳳目裏,掃見憑空多出的一人,便居高臨下冷冷睨視著他。望著那張熟悉的麵孔,席遠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不該小看那人的報複心。
冷眼見席遠不請自來,步步上樓,最終在自己左手側空位坐定,男子厭惡地一撇頭,“你來做什麼?”
席遠並未產生有口難辯的委屈心思,緩緩道,“身負君命,不由自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男子倒映著對方身影的眸子裏厭惡、憤恨、不甘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複雜難辨。最終,男子挑眉,臉上滿是嘲諷之色,“你還想從我這裏奪走什麼,嗯?”
“你在擔心什麼?”席遠神色淡然,“東臨諸事,加之這幾日我鬧出的事端,幾位殿主我得罪了一個遍,和神殿的矛盾已不可調和。”
“你以為我會感激你?”似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笑話,男子冷笑連連,“我又是因誰眾叛親離,一無所有?”
“四哥。。。。。。”
豐胥因他這一聲稱呼倏變色,一掌拍在桌上,悶響之後杯盤碗勺震動不已,“誰是你哥!我一介罪人可擔不起六王爺這一聲!”
席遠從善如流,改口道,“豐使。”
豐胥狠狠瞪了他一眼,似對他油鹽不進的態度既惱火又無可奈何,最後隻得惡聲道,“有事說事,沒事快滾。”
“雖說我今日是被那家夥騙來心裏添堵的,但也確實想起有一事要告知你。”
聞言豐胥微微眯了眼,難怪今日這般好心包下場子請自己聽曲,原來是要借自己之手對付連晟清。在心裏給對方記了一筆,臉色依舊不虞,“何事?”
“臨行前皇兄叮囑我,若是遇見你,便告訴你一句:恰逢靈源山杜鵑花開,除草添土還是為人親子自盡孝心為上。”
話音未落,豐胥便赤紅了眼,死死盯著他,咬牙切齒道,“連晟清,你如果騙我。。。。。。”
席遠不為他的氣勢所動,淡淡道,“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信不信由你。”
豐胥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見他由始自終坦然自若,心下便信了幾分。憑他對這人的了解,大概是不會耍這種手段的,再者,連鈺天也沒有必要以這個借口對付自己。想罷,許是受人恩惠不便再擺臉色,豐胥臉色稍霽,語氣也和緩許多,“我知曉了。”又見席遠沒有起身離開的打算,便道,“你又有何事?”
隻有肖木等和席遠相處多時的人才會了解,席遠在某些方麵上極為較真,甚至到了固執、不懂變通的地步。所以一旦遇到這種情況,他們除了無奈,還是無奈。所以當豐胥因對方太過淡然的神色而辨不清是認真還是玩笑道,“帖子上寫著邀我來聽曲。”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最終,豐胥也隻是略帶僵硬地轉過身子,而後兩人在極度詭異的安靜氣氛中,聽或婉轉或嬌柔或高昂的歌聲唱罷一曲又一曲,鼓瑟笙簫十八般樂器輪了個遍,竟是相安無事度過了一晌午。
總算挨到對方告辭,眼見那人消失在視線裏,豐胥才冷冷道,“還不滾出來。”
“豐兄息怒。”溫潤的男聲堪堪響起,豐胥的身後便多了一襲白色身影,長身玉立,風度翩翩,臉上覆著的白瓷麵具遮去容貌,隻留一雙深如寒潭的眸子引人深究。
“你邀他過來,怕不是為了讓我倆敘舊罷?”
“嗬嗬。。。。。。果然瞞不過你。”白衣人沒有絲毫被識破的尷尬,坦然開口道,“並非我自誇,白殿的易容術不說登峰造極,也稱得上以假亂真,卻偏偏在連晟清手裏接連受挫。加之前日他一眼識破我的身份,我便確信,並非我在何處露出破綻,而是連晟清的感覺極為敏銳。”
豐胥皺眉,“連你都能識破?”
“所以今日我在試探,他能敏銳到何種程度。”白衣人緩緩走到圍欄處,居高臨下地望著一樓高台上低頭順目的粉衣女子,“若你方才不能克製自己的恨意,此刻你就是死屍一具了,明白麼?”
從方才起就規規矩矩坐在原地不聲不響的歌女聞言抬頭,素淨典雅的臉上無波無瀾,聲音也平淡至極,“明白。”
“很好,也不枉我教導你多時。”白衣人眼裏流露出一絲讚賞,似對她方才心靜如水的舉止甚是滿意。側頭看向若有所思的豐胥,“如你,是怨,如她,卻是恨到極致而不流於言行舉止。這樣一枚好棋子,不日便能大放異彩。”
“白靖寒在他手上。”看不得他如此春風得意,豐胥‘好心’提醒道。
“。。。。。。”
即使看不見他的麵容,也能猜測出此刻臉色變化有多精彩。豐胥再接再厲,“你今日給他添堵,他回去報應在白靖寒身上的幾率有多大?”
“。。。。。。!!”
豐胥施施然起身,將明顯陷入糾結而懊惱的白衣人丟在身後。笑話,他敢利用自己,就不要怪自己膈應他了。
作者有話說:出自關漢卿《正宮·白鶴子》。那什麼,作者樂不思蜀了,作者有罪。。(頂著鍋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