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跟著汪謙往走，紛紛打著招呼，沒敢問比試的事情。趙婷和安爾也跟在裏，他們到了之後，就看見玉倌早早等在那裏，看見了汪謙往，兩個人都很客氣的一拱手，問安寒暄，隨後汪謙往就被玉倌迎到後門了。那天來了好多人，總有四五百，密密麻麻都是腦袋。前麵的表演大家都很快的叫好，很快的鼓掌，甚至丟錢幣也幹脆，就盼著這些趕緊撤了，讓壓軸的比試趕緊開始。
    偏偏今天戲班子吊人胃口，前麵的表演加了兩處，一個戲法，一個雜技。雜技表演噴火，倒很精彩，一個男人手上拿著火把，能噴出一個圓圈來，還有顏色，紅的黃的藍的淡綠的。趙婷安爾正看得起勁，忽然對麵鬧了起來。人們嗷嗷的叫起來，開始湧動。戲班子的人都停下表演，扭頭去看。一個耍劍的小孩叫道，啊呀，牛驚了！
    後麵兩頭牛飛衝了過來，哞哦哞哦的吼著，眼睛都紅了。它們追著噴火的人跑，噴火的人噴火嚇它們，牛嚇得拐彎，衝著安爾和趙婷去了。
    牛沒衝過來，忽然汪謙往出現在牛麵前。他放沉中心，兩隻胳膊一伸，牛就這樣被放倒了。人們都看傻了。
    厲害了。
    趙婷和安爾往旁邊一看，玉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他對著汪謙往不禁讚道，真是厲害了。
    另外一頭牛倒乖覺，看見那頭那麼容易就倒了，便倏地停下，隻是叫著，不敢上前。
    汪謙往哈哈笑起來，一扭頭，對著玉倌說，您啊？
    好說！
    玉倌笑著便上前去了。他從懷裏掏出一條草繩，站到了牛麵前，忽然衝了過去，跳起來，翻個身。落下的時候，他手裏的草繩已經穿進了牛的閉環裏，他拉拉鼻環，嘴裏發出慢悠悠的聲音，哦——哦——
    好一會兒，牛被安撫了。玉倌回頭衝汪謙往呲呲牙，說，我在老家，放了十年的牛。
    那天說好的比試，最後也沒有。不過人們總是聊著降服牛的事情，期待再看他們的表演。可是官府卻不幹了，不叫他們表演了，聚集那麼多人容易出事。
    那天收了場，玉倌專門駕車把趙婷和安爾送回王府。安爾很高興認識他，說好要跟他學幾招。他也答應了。
    後來，他便常常出入王府。我也見過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天南地北的事情都可以聊。模仿猴子更是叫我開懷大笑，我常常留他吃飯。他留下來吃飯，吃飯完了還幫忙洗碗。有一天夜裏，我在府裏閑逛，到了後廚，看見玉倌和趙婷在洗碗。每天晚上安爾都要在院子裏練一陣拳，所以他不在。我看見玉倌笑得很溫柔，一直在給趙婷講笑話，他們洗著洗著就不洗了，玉倌給趙婷看手相。我躲在窗下，聽著清楚呢。
    玉倌說，我給你看看，要是說錯了罰我。
    罰你什麼？趙婷問。
    你說吧，你說罰什麼都好。
    嗯，我說不出。
    那就罰我長尾巴，再身上長毛，腦袋頂上長圓耳朵。
    趙婷被逗得哈哈笑，又問，說對了呢？
    那要賞。
    賞什麼？
    也不知故意還是無心——反正我覺得那個玉倌是故意的——他握了握趙婷的手，說，賞我給你買盒胭脂。
    趙婷不說話了，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他一定又臉紅了。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囁嚅說，我又不是女的，要什麼胭脂？你們，你們走江湖都是流氓——
    對，玉倌笑了一聲，又嚴肅起來，你們王府裏的都覺得我們走江湖的是流氓。
    不，沒有！沒有的……我，我——我隨便說說的。
    我那時候在窗子底下聽得心裏忍不住說，哎呀！你們還看不看手相啦！
    可是忽然，好一會兒，都沒動靜了，什麼動靜都沒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倒更不敢起身了，心裏怯怯的，走也不敢，不走也不敢。怎麼呢？這明明是我的王府嘛。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趙婷唔了一聲。隨後，他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我趕緊壓身於牆後，沒被他發現。趙婷走遠，窗子那裏傳來玉倌唱小曲兒的聲音，水和碗嘩啦嘩啦的。我走了進去，正看見他一隻隻的洗碗。他看見我，溫和的笑笑，招呼道，小王爺——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剛才趙婷說的那句話。我重複道，哼，你們走江湖的都是流氓。
    玉倌手停下來了，他先是看著我，愣了一愣。然後，忽然，他哈哈哈的笑起來，好像開心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