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已經有很久沒有去過街巷中玩了。以前管家和張媽帶著我去翠峰樓吃茶，我坐在茶樓上，整個二樓都被王府包了。母親坐在我的旁邊，我們前麵搭了一幕台，唱了一出戲。我不愛看戲，就在二樓的露天長廊裏坐著，耳邊是京胡和響板鑼鼓的聲音。我聽著乏味的唱詞，眼睛看著翠峰樓下麵的一個小巷子，那裏有一群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兒們，他們圍在一起，又跑又跳。那時候我想，他們在幹嘛？瘋了麼？
    管家和張媽走了過來，向我問著，少爺，不去看戲嗎？
    我指著那些巷子裏的男孩，問，他們在幹嘛？
    管家看了一眼那又窄又暗的巷子，那些男孩笑得像瘋子一樣。他說，那是下賤人家的孩子，做些下賤遊戲。
    張媽說，少爺可不能和那些孩子混為一談啊。
    我問，為什麼？
    管家說，您可是當今皇上的兒子呀！
    我說，那又怎麼樣？
    管家接著說，您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那班下人做的事情，少爺可不能做。
    我說，因為做了就會變得下賤麼？
    張媽和管家迭聲說對。我根本不信他們的。人會因為做些下流遊戲就變得下賤麼？而且那些男孩兒們的遊戲，我怎麼也看不出下賤的意思，倒是張媽和管家點頭哈腰的時候，我覺得挺下賤的。
    所以，我從翠峰樓裏跑了出來，偷偷混跡進那些男孩身邊。我看見他們穿著破舊的衣服，有幾個身上還有一股酸味兒，手腳都是黑的。我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自己的遊戲，紛紛看著我。我說，我也來和你們玩兒。他們其中一個個子比較高的男孩兒，走了過來，捏了我一把臉，又探過頭來聞了聞，驚奇無比地叫著：嗬！他身上香著呢！
    那巷子陰暗，牆上是一塊塊青苔，厚而潮濕，彌漫著刺鼻的氣味。我靠了牆上，他們為了過來，其中一個說，你要和我們玩玩？我點點頭，那個問話的男孩兒，比我高出一個頭。他以一種無賴地領袖姿態，對我說，你想玩？你知道怎麼玩麼你！我說不知道。我有些不適應，因為他們把我圍住了，而且太近了，他們身上的味道刺激地鑽進了我的鼻子裏。
    那個男孩兒把褲子脫了，露出了他兩腿之間的東西。他說，我們玩這個！他笑笑，伸出瘦長的黑手，捏到我的臉上。他說，給我含住——或者我們玩騎馬，你自己選一個吧。他說完，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而且每一個都笑得很開心。我卻並沒有從這笑聲中感受到融洽的氛圍。我看見他用手弄著自己的東西，漸漸就硬了。我說，我不玩了。他眼睛一瞪，說，那怎麼行！他們的手紛紛伸到了我身上，拉扯我的衣服。我叫著，我不玩這個，我——我——騎馬！
    那個男孩歹毒地笑笑，我看見了他的黃牙，還有渙散的瞳孔。他說，好！騎馬就騎馬！他把褲子一提，拉著我的袖子就把我推到在地上，一腳踩到了我的臉上，我眼前一黑，嘴唇被他踩破了。他騎到了我身上，哈哈笑著，周圍的人哈哈笑著，哈哈笑的聲音在巷子裏回蕩又回蕩；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狠狠踢了，而後腦子就像是被撕開一樣，意識這一塊那一塊，分布得像是牆上的黴斑；我的嘴裏有血腥的味道，我沒有說一句話，隻想奮力起身。
    那個騎在我身上的男孩，叫了一聲，去你媽的吧！
    他高興得像是將軍。他叫人把我的褲子脫了，然後那些男孩兒就一哄而散了。我幾乎是爬進了巷子的角落，像賴死狗一樣。臉上身上，都是泥水。我的嘴唇破了，眼睛似乎也腫了。我把上身的袍子盡量往下拉，想遮住自己的雙腿，不過是徒勞的。我發現自己的腿上都是青紫，可是我卻不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