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蔑地笑了出來，因為我不信。老安說他會功夫，當初老光頭也說老安本事了得；可是老安在王府裏當巡夜的時候，從沒有發生過什麼，我也不曾看見他顯露自己的身手。不過安爾，他倒是總在我麵前露兩手。他能來去自由的在屋頂上跳來跳去，幾丈高的院牆，兩下就爬上去了。他每天早上都在後院練刀，有兩回我看見了，他縱身躍起，一刀，就劈死了一隻剛好飛過的倒黴鳥兒——他本事那麼大，誰會傷到他？
    我不以為然地說，他怎麼會受傷？
    管家說，少爺，昨晚王府裏進了飛賊，安爾跳到屋簷上跟飛賊打起來了；我也出去看了，趙婷也出去看了，就在下人們的後院兒……厲害啊，打了好幾下，沒個勝負——唔，後來安爾被下了黑手，被飛賊刺傷了大腿。
    我啊呀了一聲，從床上下來，緊張地問道，安爾怎麼樣了！
    管家說，沒什麼大礙……後來還是老安出手，把他救了下來——不過飛賊逃了。
    我叫道，把我的衣服拿來！
    丫頭送上了衣服，我一邊係著腰帶，一邊趕去後院。到後院的時候，我看見了在掃地的老安，他木訥地叫了一聲，少爺。我說，你怎麼還在這兒呢？安爾呢？他告訴我，在房裏呢。我心想，怎麼你兒子受傷了，你都不在意呢？還在這兒掃地。我想，卻沒說出口。我趕去了後院，安爾的房裏。我進去的時候，趙婷正給安爾上藥，他的褲腿管卷得老高，露出結實的大腿。
    安爾看見我，叫了一聲，少爺……我……
    我說，你沒事吧？還能走路？
    我湊近一看，他腿上一道口子，已經止住血了。趙婷拿著藥罐，對我說，還好昨晚是老安出手了，不然安爾就要吃虧了……
    安爾一臉不耐煩地樣子，說道，別說了！是我沒用！
    我說，怎麼不叫白先生來？快去叫白先生！
    安爾道，少爺少爺！不用，真不用——就一個口子而已。
    我說，你要是出了事，我怎麼和老安交代呢？他就你那麼一個兒子。
    安爾低著頭不說話。
    我說，這麼吧，你先休息著，巡夜的事情，還是叫老安幹吧。
    安爾猛地看著我，激動地說道，少爺！少爺，我還行啊，就一條口子而已。
    我說，行啦，你要是不在了，我找誰給我捉鳥抓魚呢？
    安爾拉住我的袖子，緊張地叫道，少爺！你要是這麼做，我倒寧願自己的腿被那飛賊弄廢了得了！我憑什麼比老安差！？
    我皺了皺眉頭：安爾，你怎麼那麼說話？沒說你比他差，怎麼說也是你爹，你還計較這個？
    安爾忽然不說話了。他盯著我的手腕，上麵是趙婷咬的牙印。我把手抽了回來，這時候老安忽然不聲不響地出現在門外。
    老安慢吞吞地說，少爺，你就讓他幹吧，一條小傷口不礙事兒……
    安爾忽然怒道，你閉嘴！不用你說！
    老安不說話了，尷尬地瞅了我們兩眼，就訕訕離開。
    我說，安爾你怎麼了？
    安爾嘟嘟囔囔地說，我就是，覺得丟臉……讓少爺失望了。
    我揮揮手：得了吧，你好好養傷，等好了再讓你做巡夜。
    我讓趙婷照顧安爾，自己就離開了。今天張媽沒有來叫我給母親請安，估計是昨夜母親發病發得不輕。我繞到了母親的院子，看見張媽在門口失魂落魄地站著。張媽看見我，急急忙忙地告訴我，那個太監連夜跑掉了，招呼都沒打一聲——她不敢告訴母親，怕母親再發瘋一樣的折騰。太監跑了我不在乎，我在乎怎樣應付母親，我都已經答應她給那個太監賠不是了。我問張媽，我娘還沒醒吧？她說沒有。我就告訴她，張媽，這麼說，你就對我娘說，我給老太監陪過不是了，還給了他銀子，弄了一輛馬車，打發他回京了。張媽擔憂地說，少爺，這不是騙夫人嗎？我說，張媽，這不是騙，這是哄；騙是為了自己，哄是為了別人，不一樣的。
    張媽答應了我，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她歎口氣說，少爺您還是聰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