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劉家十個月又十天，劉府自上而下都將我好生伺候著，親戚們排著隊來給我請安。起初隻是本家的，後來連分家出去的都逐漸來了。本著對後輩的喜歡，每一個來見我的，我都翻出一顆強身健體的丹藥送出去，時間一久，我那鼓鼓的百寶袋，也開始癟了下來。
    “姑奶奶要是乏了就和我說說，那些人也太不懂規矩了，姑奶奶豈能是想見就見得？隻因我得見姑奶奶一次就身體硬朗了許多，大多都衝著這個來呢！”對我說話的是唯娘，這個每隔三天來給我請安一次的當家主母。
    “沒事，也當是給大家一個精神安慰。”
    “那是相當的安慰啊！玉兒就是伺候過您，才能高中探花。他們帶小子們來，也就是想要這個福氣，來年好運呢！”
    我抽了抽，劉玉高中還能是我給的福氣？我還不知道我有這個本事呢！這些閑人也太扯了吧！
    “玉兒那是自己有本事！如果自己不爭氣，再多神仙保佑，也不行的。”
    唯娘嘟囔什麼，我也懶得聽太多。她一天一半的話，都是說給自己聽的，常常反複碎碎念一些東西，都是老人的習慣。我翻看小小的百寶袋，除去一些提高修為的金丹，基本都是強身健體和修複元氣的丹藥，不過煉造方法和材料不同，效果也不太一樣而已。這些日子送出去了不少，包裏麵就還有十來瓶子。
    拿出一瓶比較養身子的給唯娘，她連忙站起來。
    “哎喲，不可不可……”唯娘推回，“去年您給我那瓶仙丹，我隻服了一顆，還有十來顆寶貝著呢，我人也老了，留著給後輩們都夠了，唯娘不貪，姑奶奶留著自己用。”
    我笑道，“這能是什麼仙丹，不過是我修煉時候無事煉造的丹藥，你喜歡留著就留著，我還是那句話，不能延長壽命，但是包治百病。”
    最後唯娘還是沒收下，我轉手給了劉玉。
    “這些日子我師弟可能幫什麼忙麼？”簡薑被我帶回來，也沒怎麼重用，讓他做一個雜役，本著最不顯眼最好的原則。
    “很好，全家的柴都是他劈的挑的，管家都抱怨幾個火柴工要失業了呢！”劉玉哈哈笑著，給我倒了一杯茶，“過些日子就是您的生日了，可要怎麼過？”
    我算算那一年一次的生日，對我這麼一個幾百歲的人來說，真不值得年年過。“不過了，等三百五十歲再過吧！”
    如今吧三百四十三歲，還有七年之長。劉玉的笑臉一下子消失，“七年之後，也不知你還回劉家不。或者像奶奶說的，一生一見。”
    我懶懶地趴在回廊的上，少回來不是我的錯，原也不想一生一見，隻因修煉了，就很少出來走動。“你這輩子到現在，不是見了我很多次了麼？”
    盛夏荷塘的水死一般的沉靜，我有點思念山上，不知道花妖王有沒有山上找我麻煩，也不知道小九有沒有下山了。坐在熟悉的小院裏，忽然想起了三百多年前的往事……
    那一年，我似乎已經二十五，然而我的麵容已然是不會再改變的十六歲的模樣。那一次的記憶，足以讓我躲在齊雲山上苦修一百年。
    “劉咊……”我看著劉玉出神，是不是劉家的男兒，都有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什麼？”
    劉家族譜雖在，可是沒有什麼人記得住三百多年前的一個人了。
    那時候，爹爹膝下隻有三個孩子，劉咊是唯一的一個男兒。而那一年，爹爹白發送了黑發人，還好劉咊還留下一個兒子。
    劉家曾經經曆了多少辛酸，才換來今日的輝煌。我走以後，我後悔過，如果我沒有上齊雲山，或許，劉家就不會有那一次劫難。
    “想起來我們家不少才子，劉咊那會兒還沒有殿試製度，卻也是天子很器重的臣子。”我拍拍劉玉的肩膀，淡然說起一些往事，“劉咊是我哥哥……”後麵的我說不下去，三百多年前為我而死，那一年他僅有二十八歲，而我，也順利斷了七情六欲，道行飛漲。
    “你相信三生石麼？我曾經看過三生石，說我會再見到劉咊，然而三百年過去了……”想起我的過去，竟然是這般難受，我是真的斷了情欲麼？
    一道閃光，簡薑禦劍飛來。我不由得眉頭一皺，說好了低調，怎麼就用了法術？
    “大師姐。”簡薑落到不遠處，低聲對我說話。
    “什麼事這麼急？”莫非是花妖王追來了？不對啊，他隻曉得我是齊雲山的，不曉得劉家啊！
    簡薑猶豫了一下，才說：“方才見到一人，齊玉山白衫裝束，背著絕情劍。”
    絕情劍？那不是小九還能是誰？眼下長安見到小九，莫非小九出師下山了？
    “那便是你的林師弟，哪裏見到的？”
    “西側門，應該不認得我，瞧著是朝南麵去的。”
    “南麵？”這會兒緊張的是劉玉，“那不是顧府？糟了，路遠兄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一邊鄙夷劉玉看不起齊雲山的劍術，一邊實在有點擔憂，大半年不見小九，就怕是偷偷下的山，或者太心狠手辣禍害蒼生了回頭我還得去收他。
    “你很擔心是吧？那就帶我們去顧府瞧瞧吧！”其實是我很擔心。
    “可是，如今我們就怕全力追也追不上啊！”劉玉有點焦急。
    追？我笑了一下，抓著劉玉和簡薑，咒語一念，三人轉移到了三裏外的大街上。
    “移形換影？”簡薑小聲驚呼道。移形換影對於仙人來說是很簡單的法術，但是沒有飛升的修道人，沒有幾個會，恰好師父他老賊會，悄悄教我和秦歌，秦歌不才，隻有我會了。
    走了一會兒，劉玉指著一家朱門大院，“那就是顧府。”
    我抬頭瞧著，這氣勢完全不是劉家能比的，估計這會兒是皇親國戚還是權臣高管了。再一念咒語，三人坐在我羅玉扇上，自然是隱身的。
    悄然在顧府頭頂飛了一會兒，很快被一處的打鬥聲音吸引了。那白衫，那細胳膊細腿的，不是我家小九，還能是誰？
    “哼，小賊，竟然不解大人好意，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說話的似乎是一個老頭子，揮著一把劍和小九打在了一起。明顯小九的劍法比較好，我看著沒什麼意思，隻希望小九不要太歹毒就行了。
    “那就是小九的仇家？”我指著老頭問劉玉。
    劉玉搖搖頭，低聲說道：“非也，孫校尉不過是顧大人的走狗，況且顧大人沒那麼老。”
    那就是個年輕的。可我瞧了四下，年輕的都是家丁模樣，沒有哪一個像主人啊！
    沒幾下，小九就把孫校尉打倒在地，劍指著他，很帥氣地說道：“我不殺你，師姐說過不得濫殺無辜。我隻尋仇，殺了顧賊我就回去，你們愛巴結誰巴結誰，愛投靠誰投靠誰，林家的滅門，再與你們無關！”
    我暗叫一聲好，果然是我調教出來的小九。
    “說，顧賊在哪？”
    孫校尉隻哼一聲，躺在地上沒吱聲。
    劉玉正想回頭跟我說什麼，忽然下邊房門破開，一道銀光衝了出來。那分明是法術，而且不是常人可有的法術！小九來不及避開，硬生生被這一道光衝到一邊。
    我握緊拳頭，卻見小九已然用劍擋開了剛才的銀光，一揮手，迎光而上。
    笨蛋！徒手怎麼打得過術者？
    小九的劍法很快，就算銀光不斷襲來，小九都能擋開。然而，一個身影飛出來，持著一把長劍，劍未出鞘，一招將小九打倒在地。
    齊雲山的最大特色就是護短，不管小九私下有多少情仇，傷到小九的時候，我就不能忍。
    收回羅玉扇入手，我翩然落入小九身前，扇子一揮，將揮向小九的劍擋開。然而，我來不及思考，就被眼前人驚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