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飄搖 第七章 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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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不管我信不信,師父帶著我去了醴都。
“你相信三生石麼?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人,可以知道三生三世的情緣。”師父帶著悶悶不樂的我,來到三生石前。
“去看看,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不然天黑了鬼王知道了,你我都走不了。”
一炷香的時間,我的眼前隻有一個人的影子,劉咊在我三歲的時候偷偷給我帶點心;八歲那邊練不好琴,被娘親打腫了的手,是劉咊給我上的藥;十歲那年我離家出走,劉咊找了我快一年;十六歲那年和師父回家,劉咊竟然哭了;二十五歲那年,劉咊為我而死……
三世情緣,我模糊的眼睛滴著淚水,落在三生石上,劉咊的笑容很清晰,似乎就在我麵前一樣。我一生就一個胞兄,然而他讓我渡了兩劫,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走了,要看我以後再帶你來。”師父強拖走了我,然而沒有再去醴都。
“劉咊?”我啞然,一把劍穿破我胸口,他眯著眼睛看我。
“你是誰?”
我失笑。“是啊,你該不記得我了。”
轉世投胎,怎麼可能記得。
我胸口的血在滴,對於我的修為,一般的武器不會致命,卻還是受傷了。簡薑見狀,一把推開“劉咊”,抓起我們一堆人,禦劍逃走。
後無追兵,我卻朝著顧府再三回頭。可以看見,我可以看見劉咊站在院子裏抬頭看我的眼神,和三百多年前一樣,那分明是個留戀的眼神。
“忍一忍。”簡薑讓小九抱著我,然後猛然抽出我胸口的長劍,快速用法術給我治療。
小九則在我百寶袋中翻出一瓶丹丸,一下子給我都灌進去。
劉玉這裏幫不上忙,隻好守著院子,不讓任何人進來。
“不是什麼大傷,等下我們出去你換件衣服就是了。”簡薑瞥了一眼被我吃掉的丹丸的瓶子,朝小九哼了一下,“吃這麼多,不知道煉造這麼一顆丹丸要多少年麼?”
小九對簡薑的印象僅存於簡薑打傷青河的一刻,故而反駁:“又不吃你的,喊什麼喊?”
簡薑拿起瓶子,說道:“此乃回命丹,不到不得已不用,煉造一顆需一年不說,單憑這材料就不好找,還需要煉造人的血才能製成。名字雖好,卻隻是回複元氣的丹藥。你一次給她吃一瓶,不浪費麼?”
小九就是看不慣簡薑,繼續反駁:“給師姐吃的,有什麼浪費!”
“如果我說,這些丹丸都是大師姐自己煉造的呢?”
小九不講話了。
我瞧著他們也不合拍,趕緊打發簡薑去劈柴。“沒事了,回頭再做就是了。”
煉造丹藥本來就是我無聊的時候做的。一百多年來我不能繼續修煉,就去研究丹藥,不研究則以,一研究這齊雲山的昆侖山的還有其他兄弟道觀的丹藥幾乎都是我做的,就連一直看不慣齊雲山的華鋒子師伯也對我的丹藥讚不絕口。大家都以為我是浪費自己的修為在煉丹,隻有師父他老人家才知道,我真的是無聊,很無聊。
“你們都去吧,我想睡一下。”說完就蒙頭大睡。
夢境總會和思緒重疊,記不得多少年沒做夢了,如今腦子裏麵的,慢慢都是剛才劉咊那張和三生石上重疊的表情。三生石沒有欺騙我,我如願見到了劉咊,他卻再認不得我。
我有一個胞兄,自小比任何人都要愛我,原本我真真以為我也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卻不知道師父多年前說過的一句話是如此真實。
“此番你是要曆生死劫,以你的修為完全沒有問題。”那是師父多年前的一句話。
那時候我還年輕,覺得一道雷下來劈了我也不會疼很久,所以滿不在乎地回了劉家。但是當第三道雷劈向我的時候,我覺得我全身骨頭都要碎了。
“你修為漲得太快,故而要承受七道劫雷。”天公傳來這句話,讓我顫抖了好幾下。
我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因為撐不住倒下,估計就不會出事了。生死劫,就算是贏劈下來,我最多也是重傷,對劉咊來說,一個凡人,一道雷足以要命。
記得那天,劉咊就是這般凝重的眼神看著我,還帶著一絲疼愛。他護著我,撐在我頭頂,硬生生承接下了最後兩道劫雷。
“淵兒,爹娘沒有給你的疼愛,我會加倍給你。”這句話我從小就聽到,一聽就是二十五年,然後親眼看著說這句話的人在我眼前倒下。
“淵兒。”
我這是幻聽了麼?猛掀開被子,眼前人卻是師父。
“怎麼是你。”心中有點失落。
“你們啊……”師父一把抱過我,“一個都不讓我省心。”
沒有哭,並不是因為不想哭,而是早幾百年前已經把淚水流幹。“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師父輕輕拍著我的背,果然比剛才安心了不少。
“凡人有輪回,他脫去了前世的情仇,我也算是高興的。”我喃喃說道。
師父的動作忽然僵硬了一點,然後歎了一口氣,“哎……都亂成一團麻線了。”
我抬眼看看前方,小九站在門口,手握絕情劍,嘴巴抿成一條線。
“小九?”我輕呼一聲。
“師父。”小九徑直走向師父,在我床前下跪,“徒兒不要出師了,也不尋仇了,求師父不要趕徒兒走。”
老賊沒有說話,攙著額頭若有所思。
“師父能原諒簡薑師兄,就不能原諒徒兒麼?況且,徒兒還沒有殺過任何人。”
老賊擺擺袖子,問道:“為何要留下?”
“因為徒兒再找不到,比師父和師姐更疼徒兒的了。”那一年小九十六歲,眼神還是那麼清澈。
過了幾天,我也神奇般地恢複了沒心沒肺,老賊在劉家可謂是如魚得水。劉家人好生伺候我,還能不對我師父好麼?倒是劉家的夥計,有點擔憂自己的生計了,小九沒有一點比簡薑偷懶,每天砍柴挑水洗衣服都很勤快,鬧得管家越來越擔憂。
“你打算在我家蹲多久?”我戳了戳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的老賊,他這邋遢的樣子也隻會在我和秦歌麵前出現。
“山上山下一團亂,好容易解決了一邊,就讓我偷懶一會兒。要麼,你先幫我回去打理打理?”
我嘴角抽了抽,“不是要鍛煉狐狸麼,我回去他還能有機會?”說實話我也是偷懶。
老賊瞪了一眼我,吐出嘴裏的草根,“老三?他能爬起來再說吧!”
我有點不明白怎麼回事,老賊的坐騎飛飛黏過來嗚嗚哭道:“你下山之後,來了一個可怕的家夥,就問了一句你在哪裏,玉浚師兄不肯說,打了一巴掌他就走了。花離蘊師姐追了出去,也傷著回來了。青河師兄的才剛好,如今秦歌師姐忙的都快哭了。”
我的老臉從紅轉白,山上去了誰,早早就料到了,可憐的狐狸就那點修為,哪裏是什麼對手。我揮揮衣袖,竟無語凝噎。
“別裝了,那廝是追你來了,什麼時候惹上的?”師父扯開我的袖子,一臉正經地問。
“額……不小心打了他兒子,然後又不小心報了家門。”
老賊深吸了一口氣,慨歎道:“莫非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收你為徒?”
我鄙夷地跳起來,這叫什麼話?我可是他座下最不惹事最爭氣的孩子!
“過幾天跟我回去,我還得找一下師兄,又是妖王又是鬼王宗,我怕齊雲山被端。”老賊拍拍飛飛,滾回了他休息的院子,留給我一個莫名其妙的背影。
鬼王宗?我什麼時候惹了魔教的人?掐指一算,莫非那妖王家的小鬼他娘是鬼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