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修正版) 第56章 把酒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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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蘇鬱進屋,莫停雲隨口問道:“我們吃什麼,大嫂那帶來的東西還有嗎?”
“還有一些,正好夠我們今天吃。”
“那我們今後……”
“這個你不用擔心,有我在餓不著你的。”蘇鬱似知道對方所想,回頭說道。
莫停雲心中歎息一聲,跟在蘇鬱身後走進飯堂,看到桌上的清粥小菜,再次結舌。
“這些……不會是……”
蘇鬱眉眼一挑,說道:“嚐嚐,很久沒做了,不知道手藝有沒有退步。”說著便端起麵前的小碗從鍋裏盛了碗清粥放到莫停雲麵前。
在桌邊坐下,舀了一勺放進嘴裏,蘇鬱觀察著莫停雲的反映。
“味道如何?”
莫停雲點點頭,開口讚道“王爺好手藝,能嚐到王爺親手做的飯菜,在下真是死而無憾了。”
“說什麼傻話。”蘇鬱沉著臉色完,見莫停雲隻是淡淡一笑,埋頭喝粥,沒有言語,便兀自繼續說道,“回到王府後,為了樹立身為王爺的威嚴,便沒有再碰過這些……雖說君子遠皰廚,但你若喜歡,以後可以天天為你做。”
埋頭喝粥的莫停雲抬頭笑笑,複又繼續喝粥,緘默不語。
接下來的日子,莫停雲果真的沒有為吃的發愁,因為附近不僅長有很多野菜,而且前麵深潭中有魚,山林中還有野物,以蘇鬱的身手自然是手到摛來。
蘇鬱對這些生存之道相當熟悉,其實對於這些他也並不陌生,隻是現在有人包辦,他自然樂得享受。
這裏的日子對莫停雲來說真如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白天蘇鬱會帶著他參觀附近的景致,如大小瀑布群,溫泉,原始森林,雪山……晚上他們偶爾會帶上兩壇清酒上屋頂,把酒迎風,賞月閑談,這期間蘇鬱就會跟他講一些他在山中的生活,莫停雲大多時候會安靜地聆聽。
在此期間,蘇鬱似有意似無意,每日裏總會拉著莫停雲練上一兩個時辰,並會加以指點,莫停雲的武功可說是突飛猛進,他本就是個有底子的,現在正一點一點的恢複,自己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盈,手腳有力,內功修為也精進了不少,心中喜悅之餘,對蘇鬱時不時的糾纏也有了應對的耐心。
不過自那日溫泉共浴之後,蘇鬱雖然總是利用各種機會對他糾纏一番,但也隻限於摟抱親吻,再沒有其他。這一點令莫停雲倒有些意外,對方總是在關鍵時刻停止,對他的忍耐他看在眼裏,雖然心中疑惑卻從沒有點破。
如此也好,即便是縱容也應該保留底線。
因為無聊的羈絆,很危險……
明月當空,莫停雲攜酒躍上房簷,這已是為數不多的幾壇酒之一。
酒盡,席散……
這是否可以是某中預示?
飲著壇中的酒,莫停雲思緒流轉。
時光翻飛,一如白駒過隙,仿若未覺間,他們在山上已住了一月有餘
想到此前蘇鬱說明日要下山一趟,去采購些吃食日用,山上雖然野菜野物多,但沒有粗糧,他們不可能一直吃那些東西,長持以往,他們的身體也會受不住。
對此他自然沒有意見,蘇鬱讓他待在山上,他一個人施展輕功下山會快很多,不過他說要入城采購些衣物,一來一回還是要兩日時間。
兩日時間……
“上來怎麼不叫我?”
耳邊突然響起一記清冷的聲音,莫停雲轉眼便看到了月光之下一襲白衣的蘇鬱,笑容淺淺,眼波流轉。
揚了揚手中的酒,莫停雲挑眉一笑,“酒快喝光了,不舍得給你糟蹋。”
聞言蘇鬱輕笑一聲,在他身邊坐下,“給我怎麼會是糟蹋?”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清酒如水,淡而無味,不易醉人,不明白為何那麼多人喜歡。”
蘇鬱想了想,道:“是,我說過。”依稀記得是那日莫停雲救了蘇澈回府,他去為他接風時所說。忽然意識到什麼,臉上露出喜色,“沒想到你居然記得?”
莫停雲尷尬,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記得。不止這句,他好似記得很多對方說過的話。放下這些,拉回話題道:“你既不喜歡,卻還喝,不是糟蹋是什麼?”
“我記得你當時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轉眼看著莫停雲,道,“那時不明,如今卻早已明了。”
莫停雲抬頭望月,不語。
蘇鬱不再逼迫,轉開話題,“明日下山有什麼東西需要帶?”
莫停雲想了想,道:“兩壇好酒。”
“你呀……”蘇鬱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嗜酒?”
嗜酒?
他以前並不如此愛喝酒,也不知從何時起,他變得如此愛飲酒了……
“我也才發現,自己有嗜酒的潛質。”半開玩笑地如此說道。
暗夜為對麵的雪山增添了另一種美,仿佛攏了層麵紗,不見真顏,卻更加撩人,愈發神秘。
莫停雲飲了口酒,長長吐息,輕風拂過,吹起額前的幾縷發絲。
蘇鬱轉眼便看到如此情景,因為酒精而微紅的臉,還著沾著酒漬的雙唇閃現著溫潤的光澤,心神一蕩,急忙撇回頭,說道“喜歡這裏嗎?”
“人間仙境,世外桃源,讓人樂不思歸,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
“那以後就住這裏,可好?”
飲酒的動作一滯,莫停雲轉頭,看到蘇鬱無比認真的神情,眼神流露情意,這種陌生卻熟悉的感覺,令他心生懼意。對方是以怎樣的心境,如此輕巧的說出這句話的,他不敢去探究。
強忍下心中湧起的諸般情緒,輕輕地笑了笑,點頭。
蘇鬱眼睛一亮,按住他的雙肩,二人對視。
“你,真的答應了?”
莫停雲看到對方臉上帶著滿足,卻又不敢置信的複雜神情,那定定的看著他的雙眸,仿佛想要望進他的心裏,令他不由後怕。卻聽到自己喉間‘嗯’了一聲,當下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
輕輕地一聲應允,蘇鬱的心中卻已經喜得掀起狂風巨浪。
看著對方的眼睛,卻沒能看到歡愉,喜悅,堅定,認可……任何一種情緒,那閃動的雙眸,分明是無比的不安。
心中狂喜頓時被清明所代,將對方輕輕的攬進懷中,附在他耳邊說道:“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耳邊的輕語聲,和方才仿佛要望進他的心裏的那雙漆黑眼眸,令他的心有了片刻的搖擺,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抬起。
推開緊緊抱著自己的蘇鬱,莫停雲拿下腰間的白玉笛子,“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吹的那首曲子嗎?”
“記得。”蘇鬱當然記得莫停雲來王府第一天晚上在屋簷上吹奏曲子的情景,“你一定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亂了我的心。”
直白坦城的話語也亂了他的心。
莫停雲凝視著蘇鬱,“這次隻為你一人而吹。”
轉回頭,將白玉笛子放到唇邊,輕輕吹奏。
幽揚的笛聲流泄而出,在靜謐的夜空中回蕩。
染了情意,亂了心境。
笛音蕩漾,思緒飛轉。場景變幻,那時年少,同樣的暗夜夜空,月色皎潔。耳畔笛音綿綿,是清麗的少女在演繹那一片光華,那一方心境。
薄霧彌漫,迷了雙眸,少女清冷的麵龐隻剩輪廓,他想不起她的笑。
他以為自己隻是一個傾聽者,卻不想卻是自己亂了她的年華。
曲畢音歇,放下笛子,轉頭笑著說道:“我隻會吹這一首。”
拾起袖子一角,抹去莫停雲臉上的淚痕。
莫停雲一驚,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臉,觸手一片濕潤,扯了扯嘴角,剛想說話,雙臂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按住,聽到蘇鬱的聲音傳來,“別笑,別這樣笑……”
怎樣的笑?
雖然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笑,卻終是沒有再扯起嘴角。
麵前之人的聲音繼續傳來,“每個人都有過去,或許你過去的遭遇讓你很痛苦,一直沉浸其中,但是,你要明白,你的人生一直在朝前伸展,你不能一直停駐不前。你必須走出來,走出黑暗,不然你遲早會把自己溺死的……莫停雲,我們必須接受生命裏注定的殘缺,不然你永遠觸摸不到真正的溫暖!”
接受生命裏注定的殘缺……
為何他會說出這些,身為一朝王爺,自小便在山中修習,弱冠之齡平定邊關戰亂,自此名動天下的人,生命中也會有殘缺嗎?
震撼地看著麵前的蘇鬱,他總是輕而易舉地便顛覆了自己對他的認知。
這些,是連李文昊也不曾對他說過的。
李文昊對待他的方式是包容,包容一切。包容他的過往,包容他的內心,不問他來自何處,不問他一身的傷,隻要他不說,他便不會問。
而蘇鬱卻截然相反,對他步步緊逼,處處相迫,看似不擇手段,但每次又都留有餘地。
對於那些過去,他不是不想說,不是不想走出來……
可是,他的悲傷,沒有人能讀懂,因為那是隻屬於他自己的過往,隻能靠他自己來舔舐,愈合。
而那些刻在心底的傷,卻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般,十年來非但沒有愈合,反而不斷侵蝕他的靈魂,午夜夢回,滿眼滿世界的腥紅,他為此筋疲力盡卻毫無辦法。
看著這樣的蘇鬱,莫停雲覺得那種牽引令他難以抗拒。
他會把自己出賣,將那些黑暗全部展露在此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