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誰人執盞照山河  第二十章 龍潭--踏碎雨幕訪仙山(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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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意怔怔地望著麵前通向無際黑暗的那根枯朽的繩索,說不出話來。抬眼求助似的看向段映樓,段映樓盡量溫柔安靜的笑了一下:“無論縱意選哪條路,我們都陪縱意走。”蒼白的笑容在漆黑的夜色中泛出墨藍色,顯得越發脆弱無助。
    “如果,隻有你和師父兩個人來,你們會選哪條路?”
    縱意話音一落,自己都有點吃驚,自己竟然脫口而出這句話。葉心疾、段映樓兩人同時看向縱意,段映樓微微笑了下,垂首而立。葉心疾也寬慰的一笑,但笑意還沒有到達眼底就被緊繃的肅穆給淹沒了。
    的確,如果隻有段映樓和葉心疾來,驕傲如斯,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們的決定走哪一條路。這種在外人看來是近乎狂妄自信的選擇,於他們而言,不過是應該走的路罷了。
    “縱意,你相信我麼?”
    段映樓緩緩抬頭,聲音空靈,冰冷而堅定,仿佛要確定什麼一般的又問了一遍。
    縱意活動了下早已僵直的四肢,將腦袋輕輕放在段映樓的肩上,緊緊抱住段映樓的脖子,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我相信你。”
    段映樓與葉心疾對視一眼,雙方都知道這條繩索由誰來先行通過都無所謂了,危險不因為先後而改變,甚至有可能疊加。段映樓朝著葉心疾極快的點了下頭,下一瞬整個人騰空而起已在數丈開外,整個身影幾乎都融入了墨色之中。
    縱意感覺身子一沉,心髒一頓,死死抱住段映樓的脖子耳畔隨即響起呼嘯的風聲,冰涼的雨絲打到臉上,恐懼在那一瞬間灌滿每一個毛孔。段映樓起落間,縱意頭皮如針紮般發麻,一會兒自己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狠狠掕起,一會兒仿佛整個人要墜入無底深淵,死亡縈繞在自己身側,恐懼正吞噬自己全部的意誌。生死交疊循環往複的感覺要把自己逼瘋一般,整個人不受控製的死死抱住段映樓,輕微痙攣,仿佛他是波濤洶湧的海麵上唯一一根救命的浮萍,隨著他沉浮在死亡之上。
    不知多久,一切都停止了,縱意仍舊久久不願睜開眼睛。隻聽耳畔:“心疾。”聲音在如怒暴雨中顯得細弱,縱意都擔心對岸的人是否聽得見。
    穀風獵獵,縱意閉上眼睛,不知為什麼竟然聽力敏銳到甚至能夠聽到葉心疾蓑衣劃破雨幕和風片的聲音。不過閃念間,葉心疾幾個縱身起落,縱意便聽見葉心疾站到地麵上的聲音。段映樓伸手拍了拍背後小姑娘的背:“好了,縱意,我們到了,睜開眼睛吧,沒事了,沒事的。”
    縱意拚命想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還是緊緊閉著眼睛,回神的瞬間渾身沒有一絲氣力,剛過分緊張耗盡了縱意全部的精神和體力。
    “縱意,沒事了,你剛太緊張了,沒必要這麼害怕。丫頭,睜開眼睛吧。”葉心疾聽了段映樓的話,知道縱意可能被她自己給嚇到了,也上前勸著:“丫頭,怎麼把眼睛閉上了?如果你剛剛睜開眼睛,看著冰王怎麼過來的,就不會這麼害怕了。”
    縱意緊張的情緒慢慢緩解下來,卻仍不願睜開眼睛,腦袋放在段映樓的肩上,聲音嗡嗡的說:“我沒有事,我們繼續走吧,不用管我了,讓我休息一下。”
    聽了這話,原本過繩索氣息沉穩內心篤定的段映樓臉上不禁白了一層,這丫頭,還是不相信自己。
    葉心疾似乎看透了一般,輕輕拍了拍段映樓的肩,與段映樓並肩慢慢向前走著:“這丫頭,怎麼嚇成這樣,冰王帶著你,你都不放心,要是為師帶著,可不是要嚇破了膽?”縱意聽明白葉心疾意思,討好似的拱了拱腦袋,不想段映樓多想:“我知道不會有事的,一直知道。”
    段映樓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緩慢抬起頭,似乎雨絲疏散了些,這邊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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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意醒過來,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竟睡著了。縱意眨了眨眼睛,發覺已是換了葉心疾背著自己,三人仍在快速地趕路,不過此時雨勢小了些,不再如箭密集,也不那麼驟猛,如漫天珠簾。天色染白了一點點,有了絲天光但是光線仍是暗的厲害,不過已經能看清楚前路了,灰蒙蒙的天光中周遭一切泛起一層幽藍。
    縱意一動,葉心疾便放緩了腳步,扭頭小聲問了句:“縱意醒了?”
    “嗯。。。師父你們趕了一夜的路,沒有休息麼?”縱意話音裏仍透著倦意。
    “不,我們也有休息,前半夜在一塊大岩石下避雨休整了會兒,趁著天色放亮再走一會兒。”
    縱意抬眼看見前麵段映樓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疲憊,便知這休整估計也不會時間很長。
    “縱意再睡一會兒吧,昨夜趕路那麼晚才休息,今天又會很累,多睡會兒,趁還早。”段映樓回過頭對縱意叮囑,目光嚴肅。
    段映樓和葉心疾交換了幾個眼神,段映樓隨即做了個“河道漲水”的口型,葉心疾看了也不禁皺起眉頭,與此同時,明顯兩人加快了步伐。
    縱意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隻覺困意上湧:“發生什麼事兒了麼?”
    “沒有,縱意放心睡吧。”
    在近處如同春季漲水的溪流一般的流水聲中,縱意緩緩沉入夢底。
    天色昏暗,草木蒙上黑影,朝天空的方向直刺刺的立著,在風中有些移位,摩挲雨點風片的聲音滲入骨髓,不由得駭人。
    雨一直不大不小的下著,葉心疾看著自己前方起落如鴻,在昏暗天色中染出一抹墨意的男子,神色中有一絲惘然:“冰王,我記得前麵不遠有一個不深的岩穴,走了那麼久,我們到那裏休整一下吧。”
    段映樓慢下腳步回頭凝眉不語:“這雨讓山中吃水太深,我怕回龍澗那裏積了水,我們過不去,處在一個前路阻斷後路難返的境地就糟了。天光映著,山路還可以看清,我們步程快些,過了回龍澗再休息。”段映樓的目光穿過葉心疾,看了眼他背後睡著了的縱意,蒼白的臉上有了一層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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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屏山,回龍澗
    等段映樓他們來到回龍澗時,臉上都籠了一層寒意。
    沒有想到,水積得如此之快。哪裏還看得見這是一處山澗穀底,這分明是一處狹長蜿蜒到崇山深處的湖泊。
    段映樓踩在原本是淺灘的沙礫上,冰冷入骨的雨水尚未浸透腳踝。這才入澗不過數十丈的路程,想到澗中幽深之處,段映樓臉上更添一層肅穆。與此同時,天上的雨,卻是越下越大,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原本起著星點漣漪的湖麵逐漸蹦珠跳雨,如鏡湖麵和濕冷的空氣模糊到了一處。段映樓回頭看向一直跟在身後的葉心疾,兩人一路無話,即是保留體力的需要,又是兩人之間實在無話可說。
    “無雙,我們現在必須過去。”
    葉心疾望著突生變數的湖麵,知道正是一點也拖延不得的時候,隨著這大雨,水勢會立馬漲起來,說不定下一瞬就真的過不去了。但是回龍澗長二十餘裏,中間崖深澗陡地形複雜崎嶇,深潭無數礫石細軟,現在不知道澗中情況如何,貿然進去,如果中間如自己料想那般,整個澗中積水數十尺,形成一片陡湖,深潭成漩,也是生死難測。葉心疾抬頭看著深澗一側的崖壁上,常年雨季澗中積水,往年的水線都至了崖壁一半靠上處,不由心中一冷。
    段映樓看葉心疾遲遲不動,不禁皺眉,拔足折返到葉心疾麵前:“縱意我來帶。”葉心疾後撤了下身子,緩緩搖了下頭:“我來吧,冰王你帶她那麼久,很累了。”說著,繞開段映樓向澗中走去。
    兩人並肩緩行在被雨點擊打的泛著渾濁的水中,走了不一會兒,水深已經沒膝。葉心疾望見前方崖底出有一塊露出水麵的巨石,被雨水大的濕滑,一個點水借力,如飛鴻一般躍至石上。輕輕拍了拍背上的小姑娘,想喊她醒過來。
    “縱意,醒醒。”
    在冷雨裏麵睡的正是迷糊的小姑娘不情願的睜開眼睛,就被周遭一片水沼給鎮住了。深綠色泛著渾濁的湖泊如同一條巨蟒,蜿蜒向山穀深處,暴雨如幕讓人寸步難行,雨幕中不遠處一個身影正在艱難的跋涉在水裏。
    “段映樓!”
    段映樓聽了縱意的喊聲,朝巨石那邊望著,朝醒過來的小姑娘笑了笑,便繼續在沒膝的水中往前走,身影消失在前麵山岩後麵,湖泊拐彎處。
    縱意有點慌:“段映樓,你去哪裏?”沒有人回答她。
    “師父,段映樓他要去哪這是?”
    葉心疾一手撐著背後的縱意,一手解下固定縱意的繩子:“冰王去前麵探路,看看水的深淺。”葉心疾小心蹲下,想讓縱意站在巨石上。
    縱意四肢早已僵麻毫無知覺,葉心疾把她放下,把身上的蓑衣給她披上。縱意一個沒站住,直接跪在了巨石上,葉心疾猝不及防,順手要將縱意扶起來,縱意一手撐在葉心疾掌心,不住的搖頭:“師父,等等,等一下,讓我緩一緩。”許久,一陣酸麻伴隨疼痛的感覺從四肢便延全身,縱意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栽倒在葉心疾懷裏,整個人輕度痙攣。葉心疾輕輕歎氣,一手抵住縱意的手腕上的脈門,一手托住縱意的背,將一股股真氣平穩的渡給縱意。
    縱意感覺從自己手腕處延綿不絕的溫暖細流平穩的通向全身,隨著自己的氣息緩慢但有力的走遍通身經脈,身上酸麻感逐漸減少,慢慢有了些知覺。
    “一動不動太久了,身體都是涼的,縱意凍壞了吧。”葉心疾略顯內疚的開口,顯得無措。
    縱意費力的自己爬起來:“沒有關係啊,我沒有走很難走的山路,師父和映樓才是累壞了吧,還要帶上我。”縱意坐著直起身子,催動全身內力,想把僵了這麼久的各處經脈打通,內力緩慢走了小周天,身子暖了許多,沾了水的衣服也幹了不少。縱意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看見從雨幕中一個身影踏波而來,倏爾近身。眨眼間就立在了葉心疾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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