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誰人執盞照山河  第十九章 山雨--一朝天漏貫冥河(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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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山腳下的村莊裏,雨水不小反大起來,如同青天開了缺口,漫天洪水漏了出來一般。
    安置好馬車,用了點東西充饑之後,不顧村民幾番勸阻,段映樓和葉心疾決定帶縱意即刻進山。
    段映樓輕功稍微好上一些,就由他帶著縱意。他們用一根結實的繩帶包上綢子,把縱意牢牢固定在段映樓背上,縱意也緊張的脊梁緊繃,緊緊抱上段映樓的脖子。隨後葉心疾給兩人披好蘆葦紮的蓑衣帶好長簷的鬥笠帽子,除此之外還小心翼翼在縱意的中衣和外衣之間貼了一層油紙,生怕山雨裏麵寒氣太重,讓縱意染了寒病。葉心疾自己背了三人行李,收拾妥當,收了火折子放在懷裏怕受潮。
    “縱意,我們要走了,別害怕,抱緊我好麼?”段映樓扭頭對背後小姑娘安撫了下,輕輕給出了一個笑容。
    縱意眼尖看得出段映樓目光的嚴肅,便知道此行定是凶險的厲害,但卻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寧可冒這麼大的險也要在暴雨的黑夜入山。
    段映樓起身幾個點地身影就淹沒在深夜的雨幕中,葉心疾緊跟其上隨後被吞噬在黑暗中。
    淒冷的風凍得縱意的手都麻木了,在極其昏暗的山路上,縱意不清楚段映樓怎麼看得清楚還走的這樣穩這樣快。耳邊除了如瀑大雨敲打鬥笠的聲音,還有“嘩嘩”的溪流聲。張望了許久,縱意終於發現那是雨水順著以往上山的山路彙成的溪流,在如墨一般的深夜中,如同一條黒鱗巨蟒以極快的速度向山下滑動。縱意趕緊閉了眼睛,心髒跳動的厲害壓抑的難受,恐懼如同冰涼的雨絲,無孔不入,浸透靈魂。隻有身下的溫度時刻提醒自己,自己還活著。
    縱意感覺段映樓明顯放慢了速度,不禁抬頭張望,正前麵一片黑暗,虛無的撐滿視野,和剛才沒什麼區別。段映樓卻此時駐足停住,縱意感覺耳邊有踏水之聲,知道是葉心疾趕來了。
    “心疾,別動,我覺得前麵的黑暗有點奇怪。”
    葉心疾也停住,站了一會兒往前小心翼翼探了一步,伸出手仿佛要觸摸什麼似的,隨後俯下身子隨手撿了一塊石子,向前方扔去,寂寥無聲。
    葉心疾段映樓兩人對看一眼,目光裏都透出一絲僥幸。頓時縱意一身冷汗,立馬明白他們三人剛剛麵臨什麼境地。
    “前麵是山路拐彎的地方,再往前兩三步,就是陡崖,多邁一步估計此時已經屍骨無存了。”葉心疾歎了一句,抬手,仿佛要伸進虛無一般。隨後搖了搖頭:“天色太暗了,四周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路況,這樣走,果然太危險,我們放慢腳程稍微好些。”
    段映樓點點頭,轉身循著山路的走勢繼續前行。
    雨勢沒有絲毫減緩的跡象,路上的水越來越大,山路濕滑落石遍地,甚至滾來的水中開始攜裹著泥沙。段映樓不禁皺眉,山路是不可能走下去了,但是旁邊的草叢山石上有沒有把握可以踏實的踩上去,正遲疑著,葉心疾上前一步:“這會兒換我來開路吧,丫頭安全些,冰王你慢我兩步,防備著些,不過我沒辦法照應縱意了,冰王你著心了。”說罷,將劍鞘中的劍輕輕拔出,一手握劍一手握住劍鞘,縱身踩在水窪旁邊的草叢上,劍鞘抵在岩壁上以防一會兒踩上不牢固的岩石。
    不知走了多久,縱意覺得渾身力氣用盡,整個人沒有力氣去抓住段映樓,甚至沒有氣力去改變僵住的姿勢,僅是繩子固定著,才沒有滑落。縱意的腿也因為冰冷變得麻木,大雨早已滲入蓑衣外緣沾濕了縱意褲腳,縱意不知道段映樓身上會濕成什麼樣子,隻覺得他的頭發上都蒙上了冰冷的水珠。
    “縱意。”
    “縱意。”
    一聲聲把意誌處於遊離狀態的縱意喚回神,冰冷寒濕之中縱意差點昏迷。“嗯。”
    “縱意。”
    “縱意。”
    縱意終於緩過神,發現段映樓一直在側著臉低聲喚自己。周圍的雨聲小了些,他和葉心疾兩個人都停了下來,看著自己。
    “怎麼了?為什麼不走了?”
    縱意覺得自己周身都變得暖洋洋的,很是奇怪,莫不是自己凍得腦子都不清醒了吧。段映樓擔憂的看了背後的小丫頭一眼:“縱意,你相信我麼?”
    縱意被段映樓毫無頭緒的話問懵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當然相信啊,怎麼了。”縱意看著段映樓雪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的唇,費勁的伸了有點麻麻的小手,貼上了段映樓的臉頰。掌心是沁人的溫暖。縱意一愣,原以為會一片冰涼的,縱意猛然間知道周身暖洋洋的感覺哪裏來了,段映樓竟運功為自己驅寒!夜行山路,夜黑雨滑對體力的消耗難以想象,在徹骨冰冷中,他竟然還硬撐著強驅內力,為自己驅寒。他難道不知道。。。難道不知道。。。不知道那件事之後他自己身體一直不好!根本經不起這樣強驅內力,經不起這麼折騰自己!
    “笨蛋。”
    段映樓被縱意冰涼的小手叮了個機靈,又莫名其妙挨了罵,一臉無辜的嘟起嘴,妄圖逃過斥責。
    “段映樓你個大笨蛋!你是有幾條命夠你折騰的?!你想死是不是?!你再敢這麼折騰你自己試試看!收回你的內力!你是真的嫌自己命長?!為什麼一次又一次!你就真的這麼想送死。。。。。。”說著說著縱意竟染了哭腔。
    這個人,一次又一次,完全不在乎別人意見,專橫跋扈!自以為是!狂妄自大!完全,完全不經過對方同意!就把自己的意思強加到別人身上!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我不要你的好意!我不要你的珍視!我不要你不顧一些哪怕傷害自己也要保護我的心意!我不要!我不要!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看你,一次,又一次,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死的!會死的!這樣會死的!!!
    段映樓突然陷入沉默,目光閃爍,輕輕歎一口氣,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了縱意一眼:“好好,我收功平息,我不折騰我自己,我不想死,一點都不想,真的不想,不過,我真的沒事,那件事兒過去那麼久,我早就調養好了,縱意不用擔心了好麼?”
    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笑話,傾盡全力結下的鎮脈不過是一個碎得徹底的笑話。往事,真是,那真是一生最大的,笑話,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好笑的,讓人流淚。段映樓忍不住自嘲,對自己笑笑,平淡的仿佛不是自己做過的事情一般:“不說了,縱意,我們現在遇到一個麻煩。”
    隨著段映樓下巴揚起的方向,縱意努力凝視麵前的黑暗,前方,是陡峭的斷崖,數十丈開外,是另一處斷崖。
    兩個斷崖間,懸著一根深色的麻繩,在寒風中蕩著,不知已經用了多久,看上去一碰即斷。這邊斷崖上還殘留幾塊木片。看情況這裏原是一條不知年月的木板吊橋,不知什麼時候年久失修連著的繩子腐朽爛透,整個橋斷掉了,隻剩一根細如拇指的繩子橫亙中間,隨時有可能斷掉。
    “如果我們要繞開這個斷橋走到對麵的話,少說要多走兩天的路,這兩天山中大雨,變數極多,危險也很大,但是從這個斷橋走的話,不說繩子是否禁得住我們下落的力道,這麼遠,隻能靠著這根繩子借力,山穀風大繩子隨風而動,要過去也不能有半點閃失,這條路,更是凶險萬分。縱意,我們走那一條?”
    一旁葉心疾目光一直沒有移開過在風中繩子。
    這條繩子一端連著此岸,另一端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裏,不知通往何處,在無盡綿延的墨色中,腐朽,孤索,冷絕。在狂風驟雨中,大幅度蕩著,隨著勁風蕩出一聲聲尖銳的哨響。仿佛來自未知深淵的召喚,夾雜著死亡的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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