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闐走了。
     我稍微有點傷感。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我說的話惟命是從的人，如今他一走，我有預感，我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像他一樣聽話的人了。
     當然，這個聽話單指聽我的話。乘風是聽話，不過他隻聽鄭子雲的話，所以不算。
     不過說到鄭子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真的覺得自從居高臨下“觀看門”之後，他似乎開始刻意注意我了呢。
     “你挺聰明的。”有一天下午鄭子雲忽然這麼說。
     我簡直受寵若驚：“啊？是，是嗎？”
     “是啊，每個字隻要教一遍你就能記住，一點都不像才學識字的人呢。”
     “可能我真的是天資聰穎？”我虛心求教。
     鄭子雲：“……”
     乘風在一旁冷哼：“不知廉恥。”這孩子自從“觀看門”之後對我一直有意見。
     好女不跟男鬥，在鄭子雲麵前對罵太掉身價，我得保持形象。
     鄭子雲自然偏向我：“乘風！”
     乘風氣鼓鼓的閉嘴。
     鄭子雲扶額，想來是煩惱我們倆為什麼跟鬥雞一樣一見麵就掐架。鑒於下人守則第三條，“急BOSS之所急，猶BOSS之所憂”，我趕忙為BOSS鄭排憂解難：“公子，你放心，我不跟他一般見識。雖然他最近喜歡從人格相貌價值觀等方麵各種誹謗我，不過我能理解，小孩子麼，叛逆期，三觀不正，看誰都不順眼，見誰都想叫兩聲，很正常的。”
     乘風怒：“你說誰呢？”
     鄭子雲：“乘風！”
     乘風不服：“公子為什麼老偏向她？”
     鄭子雲：“再不聽話今晚挑三缸水去。”
     乘風：“……”
     我得意了。
     乘風顯然不適應如此殘酷的競爭環境，憤憤然奔了出去。
     鄭子雲望著我洋溢著勝利喜悅的臉龐很是無奈：“你別老欺負他。”
     我反駁：“誰欺負誰呢，他比我大了好幾歲啊！”
     鄭子雲一怔，失笑道：“也是啊，可是你們相處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差了好幾歲……我老有一種你比他大的錯覺。”
     那是，我都二十二了，要是語言上行為上都不比個十五歲的少年成熟，我不白活了麼。
     我嘿嘿一笑，“可能我比較早熟。”
     “早熟？”鄭子雲琢磨了一下這個詞，道：“還挺貼切的。你總有一些新奇的詞兒。”
     我再次嘿嘿嘿：“時代在進步，詞彙需創新啊。”
     鄭子雲再次扶額：“什麼亂七八糟的……倒茶。”左手一伸，骨瓷的小碗遞出來。右手中的書卷不自覺放在了桌子上。
     我倒完茶水探頭一看：“……公子，感情你天天這麼認真努力是在看武俠小說？”
     “噗……”鄭子雲一口茶沒含住，噴了。
     “噯噯，至於這麼緊張嗎？”
     鄭子雲手忙腳亂的用袖子把書卷擦了又擦，問：“你怎麼看出這是武俠小說的？”
     “……這不寫著麼……”我納悶，怎麼能看不出來？我上學的時候這種小說也沒少看啊！
     “你識字？”
     “……不是你教的嗎？”
     鄭子雲呆住，恍然是悔不當初的表情。
     “這個……公子你也不用太悲傷，武俠小說人人都愛看，你看它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我當年上學的時候也常常在桌子底下看這類書呢……”
     “你上過學堂？”
     “厄……上過？”又說漏嘴了，趕緊轉移話題，“公子，你別害羞啊，趕緊喝茶吧啊，喝茶。”
     鄭子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拿起書卷翻了一頁，最終放下來解釋道：“天天看周易都膩歪了，換著看看調解一下。”
     我很是崇拜：“哇，周易，聽說很深奧！”
     鄭子雲謙虛：“我也隻是略懂皮毛。”但嘴角不可避免的帶了一點得意的弧度。
     “我是不是應該叫你神算子？”
     鄭子雲連連擺手：“算不上，要精通還得有個三五十年呢。”
     “那幹脆叫無崖（牙）子好了。”
     鄭子雲點點頭：“嗯，無崖子……嗯？”他終於反應過來，瞪著眼睛看我。
     我忍不住噴笑。
     鄭子雲也無奈了：“你這……太壞了！膽敢取笑公子，罰你……”
     “監管乘風挑水！”
     “這哪兒算懲罰？”
     “當然算！幹職責之外的工作那叫加班，當然是懲罰！”
     “強詞奪理！”鄭子雲低頭看書，半晌卻道：“就這麼辦吧。”
     “什麼？”我以為我聽錯了。
     鄭子雲悠悠然翻書：“我說，準了你了。”
     “哦耶！公子你最好了！”
     可憐的乘風，姐姐以後會好好照顧你滴。
     ……
     ……
     關於我的懲罰方式，乘風很是不滿意，大大的發了一頓脾氣，後果就是當晚就要擔三缸水。
     我雖沒犯錯，卻還是積極主動做監工。
     鄭子雲對我火上澆油的行為並沒製止，反倒是十分鼓勵：“去吧，乘風就是小孩子脾氣，哄哄他就好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唱了黑臉，輪到我唱白臉了。聽了他這話，我原本準備當一回黃世仁，如今也隻能收斂成楊白勞了。
     當然，心裏也難免摻了點雜念。比如說，他這麼照顧我是為什麼？是不是當真隨著宿命對我有了那麼些許的好感？要不然，乘風從小跟著他，自然更為親近，他為什麼會這麼明顯的偏向我？
     小說中少有關於聽風的描寫，唯一的一段就是她的死。彼時江闐女主來山莊做客，女主美若天仙，引來魔教教主垂涎。聽風作為一個炮灰，十分平淡無奇的被教主隨手一掌劈死了。
     所以說，我能用來談戀愛的時間，隻有江闐回來之前的這一段時間，據估算，也就兩個來月。啊，時間緊迫，得加把勁兒啊！
     這麼一尋思，也就沒精力找乘風的麻煩。
     莊子裏吃水困難，水源在二裏之外。山路雖然還算平緩，但真挑著兩桶水走起來可就不是那回事了。等我從神遊狀態裏恢複過來的時候，發現乘風已經挑滿一缸水，累的滿頭大汗。
     我本來就不是多邪惡的人，見狀頓感心疼：“這特麼什麼世道啊，奴役未成年兒童啊，別挑了別挑了，咱們去認個錯不幹了。”
     乘風甩開我的手，負氣道：“不用你假好心。”
     我冤：“我怎麼假好心了？”
     乘風瞪眼：“要不是你挑唆，公子怎麼會罰我？”嘩啦啦把桶裏的水倒進缸中，挑上就走。
     我趕忙拽著他：“噯噯，可能我在一旁添油加醋了，我錯了，但我真不知道挑水要走那麼遠啊！”
     乘風甩開我，半個字都不說，健步如飛。山中多林木，人走在裏麵被枝葉一擋，頓時如石沉大海，我跌跌撞撞跟了一小段路，很快就跟丟了。
     “乘風？乘風？”喊了兩嗓子，沒人答應，我開始猶豫是繼續追還是回山莊等他。
     下山的路其實很明顯，我順著路走就算追不上乘風，至少也能在他回程的時候碰見他。我給自己打打氣，決定去山泉處找他。
     山上不隻有路，還有蛇。
     而且叫我碰上了。
     最最倒黴的是，我被它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