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廳看見江闐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滴個乖乖！怎麼鼻青臉腫的？”
    所有人都愣了愣。
    江闐有些窘迫的別過臉去，低聲說：“遇見了幾個賞金獵人。”
    我萬分心疼，這孩子畢竟長得不錯涅：“不會留疤吧？”
    江闐聲音更低：“不會。”
    “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我也無話可說。沉默在我們中間蔓延，一時間大廳裏四個人竟然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江闐直直的看著我的臉，似乎想用目光把我臉上的刺青抹去。饒是我臉皮夠厚，此時也有些不大自在。
    終於在我忍不住要發飆的時候，他說：“對不起。”大手伸到我臉上，拇指一點點拂過刺青的痕跡。他的指腹稍嫌粗糙，溫度也比我的臉高。
    我的臉蹭的一下熱了，這，這也太曖昧了。我推了他一把：“別，大家都看著呢。”話一說完我就想拍死我自己！有歧義啊！怎麼還說的欲拒還休似的呢。
    江闐眼裏濃濃的全是愧疚，認真的許下承諾：“我一定會找到替你醫好臉的靈藥。”
    我幹笑兩聲：“別麻煩了，我聽說墨刑痕跡深刻入骨，想來是醫不好的。”
    江闐認真道：“剛剛鄭兄跟我說了，寒天堡內有聖藥雪衣蓮，能醫死人活白骨，有續骨生肌之效，我一定幫你找來。”
    我一聽，寒天堡，這可不能攔著他，他還得在那裏碰見自己一生的愛人呢。“那你趕緊去吧。”
    鄭子雲一個沒憋住輕咳出聲：“咳……乘風，去看看廚房裏準備好了飯菜沒？”
    乘風答應著，臨走時送了我個白眼。
    我意識到自己這話又有歧義了，有這麼著急趕人走的麼，我訕訕道：“吃了再走也成。”
    ……好像又說錯話了。我囧的不知道用什麼表情看人。
    江闐很愧疚的看著我，聲音很低：“我隻是來看看你，即刻上路。”
    鄭子雲趕忙說：“江少俠，今天已經不早了，還是留宿一宿，明早再走也不遲。”
    江闐低著頭，聲音沉啞，像一隻可憐的流浪狗：“我現在走，在天黑之前還能趕到鎮上住下，就不留了。”腳尖一旋就要轉身。
    我趕忙拽著他：“別走啦，留下來吃個飯聊聊天吧，好久不見了，都不知道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江闐的肌肉瞬間僵硬了，動也不敢動：“挺，挺好的。”
    男女收拾不清的理論影響有這麼大麼？我悻悻然的鬆開手，埋怨道：“挺好怎麼弄的鼻青臉腫的？我沒跟你說過麼，外形很重要，繡花枕頭遠比敗絮其外的強！”
    “對，對不起。”
    “別跟我道歉啊，你折騰的是你的臉，跟我道的哪門子歉。”
    江闐默了下，還是低聲說：“對不起……”頓了一下又解釋性的急速說，“我沒能做到你囑咐的事，對不起。”
    唉，認錯態度如此誠懇，我都不好說什麼了，隻能說：“以後注意吧。”
    江闐點頭，正色道：“我一定注意。”
    “呆樣。”我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江闐被我笑了更加木木呆呆的，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恰在此時，乘風回來了：“公子，江少俠，飯菜好了。”
    鄭子雲便道：“正好，江兄弟，我們去吃飯。你們倆也一塊兒去。”最後一句話是對我和乘風說的。
    照常理，我是下人，不能上桌。即便是他吩咐了，我也還是有點局促的坐在末尾。乘風倒是習以為常的坐下了。
    唉，別跟我提什麼自由平等，跟主人一桌吃飯都拘謹不似現代人。擱現代我是見了老師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的主，實在是沒那麼多自由平等的精神，由不得我不局促。
    我瞥見江闐臉色黯淡，似乎也有些放不開，不由自主的踢踢他的腿。他下意識看我，我手比八字做笑顏如花狀。你給老娘高興點！
    江闐臉有點僵，硬是扯著嘴角露出個略帶扭曲的微笑來，叫人看得滲得慌。
    一頓飯吃的不甚愉快。末了，我想幫忙收拾一下碗筷，盡一下下人的職責，卻被鄭子雲打斷：“你不用忙了，江兄弟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帶他出去走走，在院子裏轉一轉。”
    我一怔，轉臉對著江闐道：“既然這樣，那我帶你出去看看院中景色。”
    江闐麵色複雜，似悲似喜，對鄭子雲抱拳道：“多謝鄭兄體諒。”
    此時暮色將近，天邊玫紅色的火燒雲蔚為壯觀，襯著院中碧柳，一汪閃著盈盈暮光的池塘，說不得的美景。江闐與我並肩而立，站著池塘中央的臨水亭中，享受著晚風的吹拂。
    江闐愣愣的望著碧汪汪的湖水，也不知在想什麼。他這次回來，明顯比之前更憨了。
    “你這樣下去不行啊。”我歎氣。
    江闐傻愣愣的：“嗯？”
    “拜托！你是遊俠，是勇士，天天這麼無精打采的怎麼能成？”
    江闐低了頭，半晌悶悶的的說：“對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什麼用，你得打起精神來闖蕩江湖！還有大把的小夥子等著崇拜你，大把的妹子等著愛慕你，美好的前程就在前方等著你，你怎麼能整天這麼病怏怏的？”
    我慷慨激昂了半天，對江闐沒起到半點積極作用，反倒是他抬頭，眼中滿是苦澀的對我說：“你以後怎麼辦？”
    嗨喲，還想到了我？這可真是令人受寵若驚。
    “我？……我這不在這兒當丫鬟了麼，工作輕鬆穩定，月收入也挺高的，多少人打破頭都進不來呢。真可謂禍兮福之所倚……”
    “以後呢？你總不能當一輩子丫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怎麼辦？”江闐咄咄逼人進一步追問。
    “那是多久以後的事兒了，你現在就開始擔心這個是不是早了點？”他不提還好，一提我也忍不住想，看情形我是鐵定要呆在鄭子雲身邊了，感情我指定要跟他談一場忘年戀了？我十二他十八，差了六歲啊……宿命的力量真是偉大，連我這種毀了容的小幼苗都能吊上金龜婿。說起來，我現在這幅尊容還真有點對不住鄭子雲啊，但是怎麼辦呢，他就是喜歡我怎麼辦呢……
    哈哈，我越想越樂，一看江闐還板著臉一臉的沉痛像，趕忙道：“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指不定我還能吊上個金龜婿呢。就算嫁不出去，到時候再擔心也不遲啊，還五六年呢。”
    江闐低頭盤算了一陣兒，最終抬頭勉強笑道：“是啊，還五六年呢，現在擔心這個是早了點。”
    看起來還是擔心我嫁不出去啊。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說幫我找雪衣蓮給我治臉麼，等我臉好了你也就不用擔心啦。”
    江闐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拿回來。”
    “我等你哈。”
    江闐似乎對我的無條件信任很是感動，又承諾一般說了一遍：“我發誓，不論如何，我都會幫你把雪衣蓮拿到手。”
    我哈哈一笑：“不用發誓啦，我信你的。不過要是真有困難的話還是放棄好了，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臉能不能治得好也沒什麼關係，我這個人其實更注重內涵的說。”
    江闐更感動了：“張姑娘……”
    鑒於他的小白功力，我都怕了：“打住！別拍馬屁！”
    江闐茫然：“……”
    我苦口婆心的勸導他：“其實你並不欠我什麼。銀子還是我讓你偷的，我是主謀你是從犯，理所當然我該承擔主要責任。事實證明偷盜的確不是什麼好選擇，以後還是別幹了。”
    江闐愣愣的點頭：“嗯。”
    “幹點正經工作吧，什麼刷盤子送信什麼的，不勞而獲的風險太大了。”
    “嗯。”
    “以後別人挑唆你幹違法犯忌的事兒你也別幹了。”
    “嗯。”
    “說實話，我倒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嗯……嗯？”
    我望著已然落幕的夕陽歎道：“你本來自由自在的，莫名其妙就被我拖累了……唉，我說真的，雪衣蓮那麼珍貴，一定不好拿。要是有困難，還是別拿了。三十兩銀子就害的你跑了一個多月，拿了雪衣蓮，你還不得東奔西竄，半年之內就走遍祖國大好河山啊。”
    這次的回答停頓了很長時間：“……不會失手的。”
    我怒：“我的話你特麼聽沒聽的進去？我不讓你偷人家東西了！除非是人家雙手捧著送給你的，否則就算是你拿回來我也不用！”
    江闐沉默：“……”
    “聽到了沒？！”
    “……嗯。”
    “行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呢。”
    “……嗯。”
    “精神點。”
    “嗯。”
    “嗯你妹的大頭鬼啊！”
    “……”
    江闐無話可說，我很得意。
    這一日，曲終人散。炮灰張凡VS主角江闐，張凡完勝。
    ……
    ……
    第二天清早，我來到書房打掃衛生。鄭子雲五十張大字已經寫完，一看見我就笑：“哎呦今天來的起得倒是挺早。”
    我汗顏：“這不是江闐在麼，打掃完衛生我好去找他吃早飯啊。”
    鄭子雲：“江兄天不亮就走了，怎麼，你不知道嗎？”
    “啊？”
    “不是你昨晚讓人家早點啟程的麼？”
    “啊？我那就隨口一說……”
    “原來隻是隨口一說啊……可江兄當真了呢。”
    我愣了愣，甩著抹布拍打著書架垂頭喪氣道：“早知道就多睡會了。”
    乘風極盡可能的發出一聲鄙夷的嗤笑聲：“哼！”
    我翻白眼，小屁孩，這麼點功力也好意思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