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我就著如豆的燈光把今天拿到的一遝紙縫起來，弄了個很挫的小本子。至於筆，我在廚房偷了一截沒燒完的柴火……隻是太粗了，一時沒想得出來該怎麼用，隻好頹然放棄。
    當然，筆的事情沒能難倒我，不過兩天，我就找到了代替品，眉筆。而且是物美價廉的眉筆，越便宜的眉筆越硬，用來寫字就越順手。
    不過我白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書房裏，這讓我生活變得平淡且乏味。當然，鄭子雲每天的生活本身就很乏味。
    清晨起床，先寫五十張大字，然後吃飯。吃過飯之後會在院子裏坐一會兒，有時候會練劍，也捎帶著指點一下乘風。然後回房看一會兒書，吃午飯。
    之後可能會小憩一會兒，睡個午覺。起床後他會繼續看會兒書，然後來指點我學習如何寫字。這段時間我會很窘迫……用毛筆已經很難了，還要反著寫，筆畫順序我都不會，通常是紙上一團大大小小的墨跡……
    再然後他可能會下一會兒棋，也有時候會拿著一個小竹筒搖著銅錢，灑落在桌上看它們的位置及正反，然後皺著眉想一會兒，重新搖一把。據乘風說這叫占卜。
    吃過晚飯，他還會帶著乘風練一會兒劍。多數是乘風在練，他自己卻隻拿著劍揮舞一會兒就會停下，姿勢如同一隻仙鶴，簡單而優美，但怎麼看怎麼沒威懾力，像舞蹈多過武術。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鄭子雲的功夫好像還不如乘風……這是錯覺吧……
    “我發現你最近老皺眉，有什麼煩心事兒嗎？”終於在我疑惑了三五天後，鄭子雲忍不住問。
    “……可能比較荒謬……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我心虛。
    鄭子雲道：“不生氣，你說吧。”
    我實話實說：“我看了好幾天，總覺得你的功夫好像還不如乘風……”
    鄭子雲笑，“本來就不如啊。”
    “啊？”我的下巴砸在地上。
    鄭子雲很理所當然：“我自己辛苦練成天下第一的話，還要那麼多手下幹嘛。”
    “厄……當沙包？”
    “嗯？”
    “哈哈，說笑說笑。”我幹笑兩聲，把目光投向乘風，隻見他單手握刀，唰唰唰舞的眼花繚亂，周身全是刀的殘影，很是淩厲。忽然輕喝一聲，刀身朝上，整個人恍若刀人合一了一般直飛衝天，合身竄進了大樹的樹冠裏，刀身輕吟，不多時，他就落下地來。
    鄭子雲微微讚許：“有進步。”
    我也稱讚：“好厲害，你剛剛跳了有五米高吧？”
    正說著，轟隆一聲，一顆巨大的樹枝重重的砸在地上……我呆了。
    “這……這……你剛剛砍下來的？好厲害！”我真心崇拜他了。
    乘風微抬著下巴，小臉繃的緊緊的：“一般。”
    “哪兒能叫一般呢，明明是很厲害啊很厲害呐！乘風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忍不住星星眼崇拜之。
    乘風看了我一眼：“你老了。”
    我：……
    就算你厲害也不能這麼打擊人啊不是。我撇嘴，道：“乘風，做人要厚道！”
    乘風：“可公子說，做人要誠實。”
    鄭子雲大笑：“她說的沒錯，你這事兒辦的可不厚道，又關你們公子我什麼事兒了？”說著拿扇柄敲到乘風腦門上，“下次有爭端自己解決，不許拖公子我下水。成了，天色不早，咱們回去吧。”
    乘風抬腿要走，又被鄭子雲用扇柄點住：“你把樹枝拖回去，曬曬又是兩天的柴火。啊，省了二十文柴火錢真是快活啊……”
    扇著扇子活像孔雀的某男欠揍極了。
    明明說是溫潤如玉的來著……這形象跟小說裏的反差太大了吧？
    別說跟小說裏差別大了，跟我剛見到他的時候差別也大的海了去了。出手就是五十兩，怎麼會為二十文錢快活成這樣？
    不過我再一想，小說裏還說江闐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呢，結果呢，竟然是個天然呆，坑爹喲！
    當晚，省了二十文柴火錢的鄭子雲大赦天下，全莊總動員吃紅燒肉。
    這年頭，吃肉很不容易的。鄉下自家養的豬不到過年不會殺，吃肉必須要進城買。鄭子雲特命乘風進城買肉，乘風不肯：“趙大哥又不在，我也走了公子怎麼辦？”
    鄭子雲：“該怎麼辦怎麼辦唄，你上次不還送她去鎮上了麼。”
    “她是女人！我送她走是為你好！”
    聽到這裏我詫異了：“噯曖曖，什麼叫送我走是為他好？”
    乘風道：“公子十八歲之前最好不見女色，你出現的時候他未滿十八，自然要送你走。”
    “他不是還沒滿十八歲麼，現在為什麼讓我留下了？”
    乘風：……
    臉可疑的變紅，支支吾吾了兩聲，最後心虛道：“讓你留下你還不開心，哪兒那麼多廢話！”說完就要跑路。
    “別跑，你給我說清楚！”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扒著他的臉愣是從他眼底看出兩分尷尬三分愧疚來，他清澈的黑色眼球中映著我因湊近放大的臉，黑色扭曲的小篆字體分外明顯。
    我猛然明白了……在他們的眼中，我已經算不得是一個女人了。
    乘風還在咬牙切齒的掙紮：“你這個女人，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他自幼習武，怎麼可能掙脫不開我的手腕，不過是看在我可憐的份上潛意識裏讓著我。
    我想通這一節，手自然鬆了。“算了，走吧走吧。”
    乘風猛的被放開還有點不適應：“女人，你怎麼了？”
    我微笑：“沒什麼啊，天氣這麼好，我出去曬曬太陽。”
    走出門去，還能聽到乘風疑惑的問鄭子雲：“她怎麼了？”
    她哭了你個傻蛋……我在心底給他答案，腳下步子邁的更急，生怕被人撞上那可就丟人了。真是……明明應該是不在意的，怎麼還會忍不住呢。
    玩網遊的人有幾個會為NPC的嘲諷而傷心的呢？不應該翻翻白眼當耳旁風的麼。我的心裏素質就這麼差？在這麼一個荒誕的近乎於網遊的地方毀了容，毀的還是遊戲角色的容，我就受不了了？這要是在現實中，我是不是還得報複社會，拿刀子捅幼兒園兒童啊？
    我坐在池塘邊的一塊石頭上，折一枝柳枝逗弄水裏的魚。水麵泛起陣陣漣漪，那群傻魚當是食物，紛紛遊過來啄柳枝上的嫩葉。
    我把樹枝抽出來一抖，無數水珠墜落，滴滴答答打的水麵很是抖動了半天。大圓小圓圈圈點點，如此就分不清哪些是樹枝上滴落，又有哪些是從我臉上滴下去的了吧？
    身後忽然有一陣被特意放重的腳步聲，鄭子雲走到我身後問：“你還好嗎？”
    “挺好。”我聲線平平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