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舟羽之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很長很長，但是他卻把這個不真實的夢境記得非常清楚。
    夢境裏的人不是他自己，也不是祁讖，而是一個他不認識的男子。男子耀眼的金發漫天飛舞，沾染著鮮血，手中銀光閃閃的武器揮舞成一道光屏，抵擋過無數從天而降的弓箭。
    整個畫麵沒有一絲的聲音，但是憐舟羽之卻感到了那人靈魂深處絕望的嘶吼。
    從頭至尾，憐舟羽之目睹了一場衝擊著他視線的殺戮。那飛濺的鮮血仿佛沾到了他的臉上，還帶著逝去者的體溫，就像在質問著他為什麼要袖手旁觀。
    地上的血已經分不清楚是誰的了，也許是其他人的，也許是金發男子的，還也許是他自己的。
    到最後，畫麵中隻剩下他和金發男子兩個人。他站在金發男子的身後注視著這一切，直到男子轉過身來看他，他才看到男子那緊閉著卻阻擋不了鮮血直流的右眼。
    到此畫麵逐漸模糊，憐舟羽之最後隻看到了男子從左眼流出，然後滑落的淚滴，始終是沒有看清楚男子的麵容。
    夢境結束後，憐舟羽之被刺眼的陽光叫醒。
    “你醒了。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剛剛坐起來，憐舟羽之就被擁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啊，還好。”明明眼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祁讖，憐舟羽之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好像依然沒有走出那個夢境，亦真亦假的鮮血仿佛還留在他的臉上。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臉，確認沒有任何汙跡的時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怎麼，還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我陪著你。”祁讖摟著他，柔聲說道。
    憐舟羽之搖搖頭，問道：“風曳子呢？”
    祁讖渾身一僵，繼而又放鬆下來，說道：“他走了。”
    “為什麼他要走？”憐舟羽之問道。
    祁讖表情上頓時凝上了一層霜，但他還是溫柔地回答道：“他想走，於是便走了。”
    “那你為什麼不留他？他身上有很重的傷你知不知道？你就這樣讓他走很危險你知不知道？”憐舟羽之轉頭瞪著他，說道。
    聽完這番話，祁讖再也忍不下去。狠狠捏住憐舟羽之憐舟羽之的下顎，他怒目橫眉地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為什麼你總是要談到他，為什麼你總是左一句右一句句句不離風曳子？你為什麼這麼在乎他！”
    “因為在我危險的時候一直都是他把我救回來，在我落魄的時候一直都是他默默地陪著我，如果這次他沒有來找我，你永遠也不可能再見到我！”憐舟羽之打掉祁讖的手，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好，好，好……”祁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口問道：“你竟然這樣重視他，那我呢，我算什麼？難道我就沒有一點比得上他的地方？”
    憐舟羽之垂下眼，頭偏向一邊不去看他，說道：“你們根本不能比。”一個我愛著的人和一個我虧欠的人，怎麼能比。
    祁讖氣得一掌擊碎了床沿的柱子，憤恨的情緒難以發泄，“好，好……憐舟羽之，今天我祁讖算是明白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管你，等你想走了，就自行離開吧！”原來如此，憐舟羽之，你演技真高，算我祁讖瞎了眼！
    說罷，祁讖藏住衣袖下青經暴起的拳頭，火速離開了鳳函殿。
    “我……”憐舟羽之想解釋，可是祁讖的動作卻比他快，等他開口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算了，等下次再和他解釋吧，反正他現在也沒有多少心情和耐心。
    都怪這個夢境。
    憐舟羽之正打算爬起來，卻一個不穩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還一不小心撞到了腦袋。
    “疼疼疼……”憐舟羽之捂著頭重新爬回床上。他忘了自己的魚尾還在。
    還是再睡一會兒吧，反正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就算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但在他的雙腿變回來之前，一切都是空談。無法自由行動的人能做什麼事呢？
    懊惱地蓋上被子，憐舟羽之躺在床上渾身躁動，怎麼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