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燕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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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風、樂怡尋弟不果,又探知肖如意確實未回山西,隻得暫且回家交代一切,稟明父母外公後再想辦法。途經杭州戴家鏢局又收得高母家書,信內夾著高亮的親筆書信,簡單的幾句表明碰上好友,一同去蘇州遊玩,信箋下方還畫了兩隻憨厚的小猴兒,手拖著手。高亮小時候瘦小淘氣,家人常喚他作“小猴兒”,如今畫了這兩隻小猴兒,顯見旅途是十分開心的,兄妹倆也稍稍放下心來。
左右無事,顯貴便約了二人去百花樓吃飯。三人正要步入廂房,卻見鐵戰走來,顯貴急忙招呼,邀請鐵戰一同用飯。鐵戰推拒,隻道早已約好朋友,下次定必回請雲雲。
“三哥,何不邀請戴公子一聚。”隔壁房門打開,眾人眼前一亮,一個美豔嬌俏女子含笑伸手道:“戴公子是三哥的好朋友,相請不如偶遇,請!”
顯貴笑意更濃,拍拍鐵戰肩膀道:“三哥原來是約了翩翩姑娘,小弟怎好打擾。”
“無妨,都不是外人,就一同吃頓便飯吧!”鐵戰道。
顯貴見他真切,便不再推辭。
樂怡雖不識此女子,卻認得她是當日與三弟、二娘同遊靈隱寺時遇見的路公子的女伴,其時她還盛讚樂怡琴技了得。顯貴也隻是草草介紹了一下:該女子名喚燕翩翩,是鐵戰的“好朋友”。
樂怡看著二人一白一黑,一小一大,湊在一塊,當真有趣。
席間吃飯,翩翩極是心細,剔了魚刺、魚骨方才將魚塊放在鐵戰碗中,鐵戰剛硬的臉上盡顯柔和。顯貴一雙眼在二人身上溜來溜去,還有樣學樣,挑了魚塊骨刺,放在樂怡碗中。樂怡瞪他一眼,低頭繼續吃飯。高風倒是明白:燕翩翩乃杭州名妓,美豔動人,精通音律,能歌善舞。顯貴時常吹噓消息靈通,杭州城內上上下下官家富戶動向如數家珍,如今看來,鐵戰與燕翩翩相好之事卻是從未得悉,鐵戰的保密工作做得實在到家。
高風不想掃了鐵戰的麵子,又不願妹妹與煙花女子結交,雖知樂怡率性,並不在乎,卻總怕有損名聲,因而隻是低頭吃飯,並不怎麼言語。鐵戰卻是問起高亮的下落:“西湖一別,三公子近來可好?我手下兄弟似在蘇州見過高兄弟與朋友一道遊玩。”
樂怡歎氣:“還沒謝過鐵三哥相助之恩!三弟畢竟是年少好動,確是私下遊玩去了。”
鐵戰點頭:“那紅衣魔女終究是不死心,天鷹教高手林立,救人隻怕不易。那夜我追蹤肖如意,本欲羞走她。”鐵戰頓了頓,望了樂怡一眼。樂怡領會,要羞走肖如意,說的定是極其難聽的話了,不過這個“羞走”顯然是沒有什麼效果。
“卻碰上了‘霹靂掌’雷萬鈞,我與他纏鬥五十多招,也未占得絲毫便宜。若百招開外,隻怕要落敗了。幸而他不願與官府為敵,追隨肖如意走了。”
顯貴訝然:“三哥的‘擒拿手’獨步武林,隻怕是那雷萬鈞不敵先逃了!”
鐵戰搖了搖頭。
鐵戰本是捕頭世家,打小習武。三十年前“京城神捕”邢岷山榮休後至杭州訪友,見其反應敏捷,骨骼精奇,遂收為入室弟子,將平生所學悉心傳授。鐵戰亦不負所望,繼承父業,短短幾年間,破獲無數大案要案,贏得“杭州神捕”名頭。鐵戰亦時常與顯貴、高風過招比試,二人知他武功了得,絕不相信他百招之外便輸給雷萬鈞。
酒足飯飽,四人又細細談論雷萬鈞的武功路數,破解之法。顯貴見翩翩在一旁插不上嘴,實有冷落佳人之嫌,笑道:“難得見上一麵,不若請翩翩姑娘高歌一曲,讓大夥飽飽耳福。”
翩翩嬌笑道:“好,我就唱一曲‘西湖春曉’,可惜無人伴奏。”一雙妙目望著鐵戰。
鐵戰緩緩道:“匆忙出門,忘帶笛子了。”
“我正好帶來了,在外頭轎子裏。”翩翩喚小二取來竹笛,鐵戰接過吹奏起來。
翩翩舒展歌喉,輕吟淺唱,歌聲嬌媚入骨。
樂怡憶起當日西湖畫舫之上傳來的“驚夢”一曲的女聲,正是這把聲音,隱約猜到了翩翩的身份,再看向鐵戰,暗暗感歎:意中人陪客調笑,這鐵戰在一邊垂釣,不知作何感想。心裏不禁對他看輕了幾分。
唱罷曲子,三人拍掌,讚不絕口。翩翩謙遜之後又稱讚樂怡琴技高超,隱隱露出想結交,又怕樂怡嫌棄之意。
樂怡本是豪爽之人,不甚理會世俗眼光,當下便訂下明日同遊西湖之約。高風在旁不便阻攔,麵色越發陰沉。
第二日,樂怡攜了古琴至蘇堤。翩翩雇了遊船,早已在等候。二人泛舟西湖,樂怡擺好瑤琴,問翩翩想唱哪首詞。翩翩竟道:“我平生最愛的是‘赤壁懷古’,今日與怡妹詠唱一番,最是開懷。”
樂怡訝然笑笑:莫怪乎她會鍾情鐵戰,原來是有這等胸懷,可惜誤墜風塵,隻盼鐵戰是她的良人,終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琴音時而鏗鏘時而清雅,時而婉轉時而深沉。清雅時,如東坡泛舟赤壁,江岸風光旖旎,亂石嶙峋,江流翻湧,一輪明月高掛;鏗鏘時,又若兩軍酣戰,鼓聲疾奏,亂箭如雨,火光映紅江天;婉轉時,如再現小喬初嫁,靦腆含羞,而周郎手持羽扇,風度翩翩;深沉時,如莊周一夢,過眼一切成空,惟留手中樽酒,江心明月,直透靈光。
翩翩也沒了平日的嬌柔,放盡喉嚨,高聲吟唱,若非身處遊船之中,隻怕便要起舞一番。
分別之時,翩翩依依不舍,樂怡見她眼泛淚光,神態絕無作偽,雖知她是風月佳人,心意難測,卻也忍不住握著她的手道:“若是鐵三哥有什不便之處,我與大哥、四哥(顯貴)也可助之。”翩翩曉得樂怡好意,麵頰微紅,低聲道:“三哥自有主意。我已久不接客,當日那人身份尊貴,又點名要我,劉知府多番催促,我不得已才再作伴遊。”
樂怡點頭,想那路公子性情雖是極為驕傲自負,卻不似淫邪之徒,量不會強迫一個女子順從自己,畢竟是交淺言深,不便再追問,當下揮手道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