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熹，京都縱橫交錯的道邊已經有幾個小販，張羅著生意，與人頭湧動的熱鬧不同，卻是另一番光景。清晨還沾著寒意，我漫無目的遊走胡思亂想莫明瀾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我壓在鎮紙下的字條。
    其實現在還是很混亂的，腳步卻不受控製想要奔離，該死的意亂情迷。
    該去藥莊嗎？可是我卻不想見到一張，熟悉的臉，沒想到一向冷淡的自己也知道死期將至給自己或者是他們徒增悲歎而已，這種軟弱的想法還真是覺得可笑啊。
    死期將至，我竟沒有絲毫波瀾，大概從幼時起，我便知道這具身體根本活不到及冠啊，何況，如果能換的母妃生的話，我在所不惜。
    我不由想起母妃，微蹙的眉頭，卻分外溫柔的恬淡麵容，連心口隨胸腔起伏的刺痛都減輕許多，可是眼前滿身血汙，苦苦哀求的妃嬪，一切的一切鋪天蓋地而來，似乎要溺死自己。
    心口的疼痛，卻還證明自己還活著一般。
    “哎？”眼前華麗的男子有些不穩的站定，帶著讓人不舒服的脂粉香，手指尖點著自己眼前的位置，似乎不敢確定，迷糊的嘟囔一句，拿手指拍拍昏沉的腦袋。
    我有些不悅，越過他就走。
    “我。。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我已經走開幾步，卻聽到他恍然大悟般得驚呼聲，然後一下子拽住我的手臂，跳到身前。
    我無聲的盯著他放肆的手，他一笑訕訕的縮回去。
    “宮裏，是不是？”
    我眉一挑，等著他的下文，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這人似乎是那日在灌木叢活春宮的男主。
    “皇兄他怎麼放你出來啦？”
    我幾不可聞呼出氣，不打算再跟他們纏下去。
    “你才是真的莫明薰？”
    我抬頭不以為意的看他一眼，說起來莫明薰，之前還想在宮裏好好逗逗他的，不過現在已經沒了興趣。
    其實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能去哪裏？想他施醫運毒卻無法在下一刻得到安寧，不免有些悲戚。於是鬼使神差的點頭了剛從溫柔鄉宿醉歸去的莫明深的邀約。
    看莫明深的意思剛剛是春宵一度後準備打道回府的，我也迫切的需要休息，隻是，我沒有想到，他隻是將我領到王府，低聲的吩咐仆人之後，就徑自回屋了。
    我也懶得追究，或者說不便於追究，況且這發脹的腦袋光是想些什麼就要耗費很大的精力。
    由管家帶著繞過大半個園子，才進了獨立的有些偏遠卻十分和我心意的院子，不由分說就打發人離開。
    睜開眼時，感覺眼角有些濕意，雖然思緒還有些斷裂，卻泛起傷痛的餘韻。
    透過窗紙的霞光還帶著暖意，我出神的看著在幾束光中旋轉跳躍的塵土，直到屋外傳來細小的響動。
    緩了緩還有些倦怠的心神，我出屋，卻見占據我大部分視線的居然是造型奇異的樹架，不過是利用向光性，讓南麵部分的枝椏放肆生長，又經過精心的修剪，就像一柄天然的傘，攏在絳紫色華服的男子頂上。
    莫明深隨意的坐在石凳上，遙遙的朝我舉起了酒杯。我想起這座王府頗具深意的設計，柳暗花明讓人眼前一亮，何況，恣意的姿態、美酒佳肴，這王爺倒是懂得享受。
    “休息的可好？”
    “嗯。”我給他一個簡短卻有氣無力的回答。
    他說帶我去看盡人間百態，我笑著卻不回應。卻沒想到用餐之後，帶我去的卻是他夜夜纏綿的溫柔鄉，不過是風月無邊，怎麼就算得上是人間百態呢。
    長夜不眠，卻流連花街柳巷，這是我從沒想過的。還沒有接近接近就不可避免嗅到刺鼻的脂粉味，我有些不習慣，卻談不上厭倦。
    我遠遠的看著那些衣著暴露的女人甚至是男人，神情自若卻極盡諂媚的攔住恩客，莫明深調笑著被擁著進了一家，說不清抱著什麼心態，我跟了上去，卻用眼神製止要靠近的狂蜂浪蝶。
    “王爺。”一神情靜穆的墨衣男子恭敬的侯在一邊。
    “嗯。”莫明瀾幾不可聞的應一聲，就將我帶到二樓，安置在廳內，又放下珠簾。
    “我猜你喜歡清靜。”
    我勾了一下嘴角，不置可否。隻是現在我才可以稍稍打起精神來，仔細看看，樓下正中居然是半人高的台子，籠著半透明的紗帳，但裏麵分明還有一個窈窕的身影。那圍著台子設下的桌椅也情有可原了，況且已經有不少人落座，懷中摟著一個衣衫半解的女子，眼睛卻不懷好意的盯著紗帳中的人影。
    這邊莫明深倒是饒有興趣。
    我暗自嗤笑，那些個妃嬪不說國色天香，也淪落不到庸脂俗粉吧，他倒是不會知足。
    隻是眼前銀光一閃，原來是台下按捺不住的看客，往台上砸銀子，不知道紗帳裏的人是否安好，隻是仍舊紋絲不動。
    有一必有二。
    往台上扔銀子的，並不斷牢騷、叫喊的人愈發多，東西的分量也越來越重，銀錠、玉佩、珠寶，各式各樣。
    但是梆子敲了三聲，廳裏倏地鴉雀無聲，但就在下一瞬，就爆發出一陣動亂，原因大概是台上的紗帳自四方被慢慢拉起，那俏麗的身影不再那麼夢幻，仿佛觸手可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