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悅盯著鏡子裏自己的眼睛死命看，愣是沒看出什麼地方招變態喜歡了。所以，盯上自己應該是另外的原因……
    晚上十點半。
    段心悅想了想，不管，回到客廳給無良和尚掛電話。
    “段施主，你難道不知道擾人清夢是要下地獄的麼？”
    “我早在地獄裏待著了，不差這一次。和尚，我這裏出了點狀況，你過來一趟吧！”
    “不來。”
    “你要見死不救？”
    “沒聽過禍害遺千年麼？你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和尚被吵醒，幾近處在發飆的邊緣，不欲繼續和段心悅廢話，就想掛電話繼續睡，手機剛拉離耳邊，那邊段心悅幽幽的一聲問，立馬激得他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重新把手機拉回耳邊。
    “你說什麼？”
    “我問你還記得爺爺說過有關攝心會的事情麼？”
    和尚想，下次睡覺一定要記得關機，可是——還好沒關機。
    和尚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開始套袈裟，上輩子是和這丫頭八字不合吧……
    隻是，攝心會——還是找上她了麼？
    <某卷：不是哦~是小悅悅自己找上門去的……某悅貼符：惡靈退散！小心以後天天晚上打你手機！某卷淚流，遁走，內心悲憤，明明是個惹事精！>
    錢汐蓮對於半夜轉移並沒有反對，反正她閉上眼就能看到那些不堪的夢境，既然睡不了，去哪兒其實都一樣。
    林子冬就不樂意了，半夜帶著保護人轉移，這個簡直是大忌！
    “頭兒，好好的為什麼要轉移，就算要轉移，我們也可以帶她回警局，幹嘛要去那個女人那裏？”
    就算上了車，林子冬還是忍不住抗爭。
    戴奉淩不吭聲，看了看後視鏡裏坐著的錢汐蓮。
    “錢小姐，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段心悅知道和尚會來，略略放下心來，呼——還是先把稿件繼續敲完才是正事，沒有稿費，和沒命也差不了多少了。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段心悅剛點擊了發送，抬頭，夜間十二點差五分，真是“好時候”。
    門一開，門口站著戴奉淩、林子冬、錢汐蓮並兩個便衣，段心悅側身將人讓進門，六個人站在客廳裏，一時間倒顯得有些擁擠了。
    “坐吧。”
    幾人依次在沙發上坐下，兩個便衣挨著林子冬，錢汐蓮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裏，戴奉淩將手裏提著的KFC放在桌子上。
    “大家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林子冬雖然對轉移不滿意，可看見吃的，立馬就嗷嗚一聲撲上去扯袋子，兩個便衣也放鬆了神情，看來保護證人也是個勞累活。
    戴奉淩跟隨段心悅繞到書房，段心悅將手機裏的短信調出來遞給他。
    “這是證物。”
    戴奉淩手裏捏著段心悅的手機，大有要取證帶走的意思。
    段心悅自他手裏抽走手機。
    “戴警官，你真以為等你把手機拿回警察局，這短信還會好好地蹲在我手機裏麼？”
    “可以讓局裏的技術人員——”
    戴奉淩看著段心悅嘴角那抹就知道的揶揄的笑，自覺打住話題。
    “為什麼會挑上你？”
    段心悅三個手指抓著手機在手中旋轉。
    “找上我並不奇怪，關鍵是——”
    段心悅的目光投向坐在角落裏的錢汐蓮，她小心地捧著熱奶茶，眼神沒有焦距，時不時端起抿一口。林子冬和另外兩個便衣吃得倒是很開心。
    “你擔心她會有事。”
    戴奉淩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段心悅聳了聳肩，手機在她手裏又轉了個圈。
    “這是我們唯一活著的證人了，不管是受害者還是嫌疑犯，活著，終歸是條線索。”
    這個時候，戴奉淩同意她的說法，如果人出了什麼差池，就等於斷了所有的線索。
    “當然，現在找上我了，你多了一個活著的可能的線索。”
    戴奉淩不悅地挑眉，對於她把可能發生的案件如此輕描淡寫事不關己地說出來，心裏有些堵。
    “我會申請調派人手——”
    “保護我麼？”
    段心悅倚在牆上，好笑地看他，“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
    他怎麼會忘記，靈異事件解決專家——這是高層秘密組織給她的定位，可是，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
    兩人說話間，錢汐蓮起身，辨認了一下房間位置，徑自進了衛生間，沙發上的另外三隻還在忙著對付手裏的肉。
    戴奉淩看著錢汐蓮關上洗手間的門，調頭看了看桌上的一片狼藉，搖了搖頭，走過去從袋子裏掏出一杯熱牛奶，林子冬伸長手，笑得諂媚，“謝謝頭兒！”
    戴奉淩舉著杯子繞過他，兩個便衣一聲悶笑，林子冬眨了眨眼，狠狠一口咬下一塊雞腿肉，嚼得響。
    戴奉淩舉著那杯熱牛奶。
    “你喝吧，大冷天開了一路車，提提神，晚上還有得熬呢。”
    戴奉淩依舊舉著那杯熱牛奶。
    “戴警官——”
    “之前不是說胃疼麼？”
    呃——
    段心悅想，你還當真啊，我那是被急的胃疼，是隱喻啊隱喻！
    段心悅搖搖頭，並不接他的熱牛奶。
    “我去看看錢汐蓮。”
    雖然房間裏有四個警察，不過，這不是尋常人犯案，不在眼皮子底下盯著，段心悅心裏不踏實。
    “啊——！”
    衛生間裏突然傳出錢汐蓮驚恐的大叫，段心悅與戴奉淩對視一眼，暗道糟糕。
    戴奉淩握緊腰間的搶，疾步衝到衛生間門口，一手擰門。
    “錢小姐！”
    林子冬和兩個便衣扔下手裏的食物，也立馬進入警戒狀態。
    段心悅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開門！”
    衛生間的門鎖上了，洗手間裏有水聲傳出。
    “錢小姐！”
    門內無人回應。
    戴奉淩再不遲疑，抬腳踹門。
    衛生間裏的景象令幾人倒吸一口氣，錢汐蓮一手對著鏡子獻祭般捧著自己原本黑白分明現已血濁的眼珠，一手握著染血的尖刀正往自己另一隻眼睛紮去……戴奉淩衝上去，抬手敲掉錢汐蓮手裏的尖刀，尖刀掉落磕在瓷磚上，那聲響令錢汐蓮愣了一下，隨即開始大力掙紮。
    衛生間地板上縱橫著殷紅的血跡，因為錢汐蓮的掙紮和戴奉淩的闖入，一時間更是染得滿地都是。
    錢汐蓮的一隻眼睛隻剩下一個血糊糊的黑色血洞……她滿手滿身都是鮮血，段心悅幾乎可以肯定，是她自己下手剜了自己一隻眼睛。
    殘眼裏的血順著她潔白的麵龐蜿蜒留下，另一隻眼是一片死寂。那血痕在臉上襯著她嘴角詭異滿足的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縱是看過眾多犯罪現場的幾個警察，也覺得心裏發毛，什麼樣的人能笑著親手剜掉自己的眼珠？！
    錢汐蓮的力氣大得驚人，四人擠在狹小的衛生間裏，手足並用，勉強將她製住。
    段心悅在林子冬和兩個便衣衝進衛生間的同時，按下了一串號碼，那邊電話響了三聲才被接起。
    “我需要一輛救護車，現在，馬上，到我家接人！”
    說完，也不理那邊的反應，徑自掛了電話。
    衛生間裏抹得到處都是鮮血，幾人臉上身上也不同程度地被波及，然而這不是段心悅關注的重點，她清晰看到錢汐蓮眼角的黑色曼陀羅刺青在鮮血之下緩慢蠕動，正逐漸以逆時針的方向轉向，而那曼陀羅的花瓣隱隱有妖嬈伸展的姿態，就像活物！
    “敲暈她！”
    段心悅忙出聲叫戴奉淩。
    戴奉淩給了便衣一個眼神，其中一個從背後製住錢汐蓮的便衣舉手一個手刀敲在錢汐蓮後頸上，錢汐蓮便保持著那詭異恐怖的姿勢軟軟後倒。
    段心悅顧不上取工具，直接將食指湊到嘴邊，用力一咬，指尖滲出血珠。她快速默念一串降靈咒，上前直點錢汐蓮的眼角。這時，四人也注意到了錢汐蓮眼角的刺青，彼此對望一眼，均沉默。
    指尖觸到刺青的同時，那旋轉蠕動的曼陀羅刺青懸停下來，段心悅卻覺得指尖針錐般疼痛，急急撤了手指，翻手一看，一絲黑氣正纏繞在傷口，看樣子是想由傷口鑽入。段心悅眯了眼，用拇指攆上食指指尖，輕輕一按，另一手祭出一張封靈符蓋上指尖，那黑氣在兩指間扭了扭，便散了，段心悅擰著眉看變了色的封靈符，再看錢汐蓮的眼角，曼陀羅的花瓣失了一瓣。而被鮮血侵染的黑色刺青，隱隱泛出暗紅的色澤。
    戴奉淩看著段心悅指尖一抹豔紅，說不出的感覺，張了嘴卻是問出一句，“救護車快到了麼？”
    錢汐蓮親手剜掉自己一直眼睛，這樣下去會失血過多。
    段心悅點點頭。
    “先帶她下樓。”
    三人抬著錢汐蓮，林子冬直接從衛生間扯了兩塊毛巾，一塊小心翼翼地包住剛在扭製間從錢汐蓮手裏掉落的拖著神經線的滑膩眼珠，另一塊裹在手上撿起地上的那把尖刀。
    “一個女人居然在衛生間裏放這麼危險的東西——”
    林子冬看她的眼神像看變態。
    段心悅額頭青筋暴跳，正待開口，那邊到門口的戴奉淩扔過來一句，“那應該是錢汐蓮自己帶來的，她這裏沒有這種刀具。”
    說完抬著人走了。
    林子冬看看段心悅，又看了看敞開的門口，他怎麼覺得頭兒的話聽著感覺很奇怪呢？
    段心悅看著一片狼藉的衛生間，看來這次，不找戴奉淩報銷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