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到的時候，段心悅正對著滿室狼藉狂按計算器。
    “阿彌陀佛，犯罪現場也不過如是。”
    “你這是幸災樂禍？”
    “阿彌陀佛——”
    “行了，收起你那副偽善的嘴臉，趕緊給我看看這東西。”
    段心悅直接將那張封靈符遞到他麵前。
    “什麼東西？”
    “暫時還不知道是什麼。”
    看著被染黑的封靈符，和尚垂了眼，依舊雙手合十做入定狀。
    “喂！”
    段心悅一看他這個裝一三的樣子就來氣。
    “出家人，還要谘詢費麼？”
    和尚陡然看她，張了張了嘴，沒有聲音，段心悅卻聽見了他的聲音，那是傳說中的靈犀傳音。
    “你這裏被人下了禁製。”
    段心悅在心裏問候了一遍，嫌惡地看了看衛生間，不解氣地又按下之前那串號碼。
    “我家變成犯罪現場了，過來善後。”
    “走吧，請你做顧問，去看看那個撿了一命的姑娘。”
    段心悅將門掩上，也不上鎖，現在，她巴不得有小偷光臨，那樣的話可以狠敲一筆。
    “段施主，請不要露出一臉財迷的表情。”
    “有嗎？”
    段心悅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
    她撇撇嘴。
    “你不也一樣。”
    隻不過基本看不出來罷了，世人眼瘸，真是——沒治。
    段心悅抬手攔一輛出租，出租車司機頻頻疑惑得從後視鏡裏打量了兩人好幾眼，大半夜的一個和尚和一個姑娘出門，怎麼都帶著點讓人想歪的味道。
    “師傅，麻煩看路。”
    司機尷尬地嘿嘿了兩聲。
    “我家被下了什麼禁製？”
    “不清楚。”
    段心悅額上青筋暴跳。
    “你就不能靠譜點麼？”
    和尚斜了她一眼。
    “沒這義務。”
    “在自家看著人都能讓人得手……”
    段心悅有種想一腳把他踹下車的衝動。但和尚這話說的不假，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過進了廁所幾分鍾，就發生血案，攝心會果然不怎麼好惹。
    和尚整了整袈裟，將封靈符拈在指尖，在上麵畫金剛咒，淺淺金色一閃而沒，然後封靈符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是一張染色的紙張。
    “你怎麼會惹上攝心會的？”
    “我沒惹上他們，隻是剛好有案件和他們扯上關係。”
    “老爺子生前不是囑咐過，凡遇到攝心會需退避三舍麼？”
    和尚將封靈符塞進寬大的袈裟袖子裏，正襟危坐。
    裝！
    “我還沒來得及退，人家已經找上門了，難道還由得我。”
    兩人對話間，出租車已經停穩在醫院門口。
    林子冬猴子一樣站在醫院門口左張右望，看見段心悅帶著一個和尚從出租車上下來，嘴巴張了張，又閉上。
    “頭兒讓我在這等你。”
    林子冬忍不住打量了和尚好幾眼，心想，這麼會兒功夫，從哪裏冒出來個和尚？
    “福緣不錯，不過今日恐有血光之災。”
    和尚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
    “啊？”
    林子冬反應不能。
    段心悅剜了和尚一眼。
    “你別跟個神棍一樣。”
    “出家人不打誑語。”
    段心悅懶得理他。
    “錢汐蓮怎麼樣？”
    “那個——在手術室，醫生說傷口要盡快處理。”
    段心悅點點頭。
    其實林子冬很好奇，段心悅到底是給誰打的電話，那麼大麵子，一下樓就有救護車等在樓下，送到醫院直接就把人送進手術室了，效率快得讓人忍不住懷疑她的來曆。
    戴奉淩看到和尚的時候隻微微皺了下眉，卻沒過問。
    段心悅的手機響，她從口袋裏拎出手機。
    “深夜裏焦灼的你的雙眼，如此美麗……”
    “kao！”
    段心悅忍不住爆粗口。
    幾人瞬間看向她。
    “升級了。”
    這短信發的時間太頻繁了，而且，看這情況，凶手根本就是在他們周圍監視著他們，隻是，錢汐蓮尚且沒有生命危險，怎麼就開始對她狂轟亂炸了。
    戴奉淩看著那條短信，沉默不語，林子冬一時間也覺得好像是連累了段心悅。
    “你被盯上了。”
    “我知道。”
    “凶手就在附近。”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戴奉淩抬起眼，眼中有一種強烈的情緒。
    “我馬上申請二十四小時保護。”
    “沒用。”
    “你說了不算。”
    戴奉淩不理會她的反對，轉身去走廊盡頭撥電話。
    和尚看著他錯身而過，了然掀了掀嘴角，過盛的保護欲。
    “段小姐——”
    林子冬撓著他的雞窩頭，訕訕地想說兩句好話。
    段心悅扭頭就走。
    “和尚，來。”
    段心悅和和尚走到轉角，刻意避開林子冬和手術室外的便衣。
    “你怎麼看？”
    “凶手不一定在附近。”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是通過什麼方法來監視我們，錢汐蓮會自殘，應該是她眼角刺青的關係，可是，凶手是通過什麼途徑監視到我頭上的？”
    “刺青？”
    “恩，就是攝心會那個看了就讓人反胃的圖騰標誌。”
    “你說的是倒垂的黑色曼陀羅？”
    “恩，不過沒有眼睛，有點奇怪。”
    段心悅將之前她用封靈符封住那絲黑氣的事情還有錢汐蓮的夢境原原本本道出。
    和尚安靜聽著，並不打斷她。
    “我總覺得，這個事情透著很大的怪異，用五鬼搬運術將錢汐蓮送到警局的人也不知道是敵是友，這攝心會的叛徒選在這裏犯案，是為了什麼目的……”
    “實在不行，我找常愜婷聯係一下攝心會，親自——”
    “不行。”
    “為什麼？現在這麼被動……”
    “總之，不行。”
    段心悅一口氣嘔在胸口，這一個兩個是想怎麼樣，把她當成什麼柔弱的女子麼？
    “你該不會忘了，我本身是降靈師吧？”
    “我沒忘，可是——攝心會是靈麼？”
    “不是，但是——”
    “既然是活生生的人，那麼請問，你這個降靈師是要強行封靈麼？”
    段心悅不語，她不會忘記爺爺臨死的時候要她發誓，這輩子除非涉及危及生命的情況，否則絕不允許用封靈術封印人的生靈。
    “那怎麼辦？現在都找到我頭上來了，難道就等著——”
    “段小姐。”
    戴奉淩打斷了段心悅的發飆。
    “我和局長商量過了，先派八個警力布控在你家周圍，然後——”
    “戴大警官，難道凶手會自己自投羅網麼？”
    簡直不可理喻，他們要對付的不是什麼變/態連環殺手，而是擁有操控人的意識的能力的強勁對手，警力？布控？這些過家家的事情，根本是徒勞！
    “我們會盡力抓住凶手的，在此之前，保障你的安全是——”
    段心悅嗤笑。
    “需要我提醒你錢汐蓮還躺在手術室麼？”
    戴奉淩不再吭聲了，是的，段心悅一句話就可以將他堵死。
    “彪悍的女人真不可愛。”
    戴奉淩覺得自己看見了和尚一副痞子的壞笑，可再細看時，隻見一副莊嚴的僧人模樣，似乎剛剛那句話根本不是他說的。
    自己也產生幻覺了麼？戴奉淩不由苦笑，他承認自己或許是有些關心則亂了，看著站在一邊打電話的段心悅，他努力控製住心裏湧起的煩躁。
    段心悅掛了電話，凝望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一時間有些恍惚。
    手術室的燈熄滅，錢汐蓮在昏睡中，殘眼已經處理妥當，醫生吩咐了幾句，似有怨氣地掃了幾人一眼，讓把人送到加護病房，疲憊地揉著眉心走了。
    錢汐蓮安然沉睡，臉色蒼白，若不是輕微的呼吸起伏，看上去就是具屍體。
    和尚湊近了仔細盯著她的眼角，那裏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段心悅說的刺青，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
    “你怎麼看？”
    “看不出來。”
    和尚直起腰，從袖中抽出那張被染色的封靈符，往錢汐蓮的臉上貼。
    “喂！”
    封靈符還沒觸到皮膚，一團黑色逐漸在錢汐蓮的眼角蔓延，似是從皮膚深處滲了出來，彎成倒垂的詭異姿態，花瓣已從原本枯萎的焉狀變化為蜷曲的伸展，花心中居然現出了半闔的眼眸形狀，錢汐蓮的眼皮跳動，突然開始手腳抽搐，幅度越來越大，而那雙眼，隱隱有要整隻睜開的跡象！
    和尚飛快拿開封靈符，可是錢汐蓮狂亂地抽搐，最後整個人從病床上彈起，又狠狠跌回，監控儀器開始發出尖銳的聲響……
    護士醫生匆匆忙忙趕來。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進來！”
    段心悅衝戴奉淩喊。
    錢汐蓮還在抽搐，眼角的刺青姿態妖嬈，那雙花心間的眼緩緩繼續睜開……
    段心悅氣急敗壞地瞪和尚。
    “看你幹的好事！”
    和尚砸下一個伏魔金剛咒，沒有半點用處。
    錢汐蓮突然停止了抽搐，閉著的眼睛裏流出大量鮮血……
    戴奉淩將門鎖上，不顧外麵砸喊的聲音，他的經驗告訴他應該打開門讓醫生進來進行搶救，可是他的本能告訴他，這個時候應該相信段心悅。
    段心悅想上前，卻被和尚扯住，情況不明，貿然接觸，恐生變故。
    “小心！”
    和尚突然一把將段心悅扯進懷裏，寬大的袈裟劈頭蓋臉罩住她，戴奉淩還來不及反應，病房的玻璃窗被外力擊碎，外力過大，爆裂的玻璃碎片四散飛濺，和尚喝了一聲，周身發出氣勁，凝成無形的氣牆，擋住那些尖銳的碎片。戴奉淩看到一個身影臨空竄了進來，直撲病床，他拔出腰間的手槍，“別動！”
    和尚攬著段心悅快速退了一步，避開直擊的射程。
    來人探手朝床上的錢汐蓮眼睛抓去，戴奉淩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子彈射入那人的肩胛骨位置，卻不能阻攔他繼續下手，戴奉淩又連射兩槍，槍聲震得段心悅耳膜疼，門外傳來尖叫……
    來人受了極重的槍傷，失去行動能力，戴奉淩掏出手銬往病床邊靠，便在此時，窗外飛進來一物，落在地上，瞬間爆出嗆人煙霧，頭頂的照明燈一閃，滅了。
    戴奉淩視線被阻，端著槍朝向病床的方向，聽到輕微衣物摩擦的聲音。
    盡管段心悅用袈裟捂住口鼻，還是被嗆得直咳，在她的咳嗽聲裏，不明對象與戴奉淩擦身而過，從窗戶躍出。
    待到煙霧略散，一片狼藉的病房裏，先前突入的人後背心被人插了一把花紋古樸的匕首，已然氣絕，而病床上的錢汐蓮剩下的那隻眼睛被生生剜去，徒留下又恢複枯萎姿態的倒垂曼陀羅刺青，血汙滿麵。
    三人麵麵相覷，和尚闖了禍，戴奉淩讓凶手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醫院的走廊已經因為騷動亂成一片，段心悅看著被剜掉眼睛的錢汐蓮，唯一的證人在三個所謂的高手麵前被人剜掉眼睛直接殺害，這是性質很惡劣的挑釁！
    “過來善後。”
    段心悅掛了電話，看著空蕩蕩的窗口，十五樓的玻璃窗，碎了個徹底，還有地上先前冒出濃煙的燃燒物，不是什麼催淚彈，而是一粒蛋狀的不明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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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新氣象~發放福利啦~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