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悅！！！！”
    段心悅把手機從耳朵邊上拉開，裏麵的氣急敗壞的咆哮聲依舊震聾發聵。
    “你居然敢掛我電話！”
    “我錯了。”
    段心悅對於人要適時的認慫這點有很好的認知態度。
    “你知道你錯了？我的稿子呢？！你是想讓我的專欄開天窗嗎？！”
    “不敢。”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連那禿頂肥胖子的電話都敢掐！”
    段心悅歎一口氣，換了隻手接電話，順便開啟了揚聲器。
    “我知道他打心眼裏看不起我們這些三流的撰稿人，可是，要不是我們這些三流撰稿人拚死拚活地熬夜碼字給他搏發行量，他哪能衣食無憂地坐在辦公室指責我們？”
    段心悅也不客氣。
    “還有，我要澄清，今天是出門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手機掉了，不是要存心掛你電話的。”
    那邊的口氣略緩了些。
    “我說，段大小姐，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掐著截稿時間給我東西，你不知道校稿和排版以及送審都需要花時間的麼？”
    段心悅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吐吐舌頭。點開早上保存的文檔，好吧，被打斷的還有一半沒寫完。
    “我還沒吃飯呢——”
    段心悅拖長聲音博同情。
    “每次都來這一招，你有那麼忙嗎？”
    雖然她是個自由撰稿人，有時候也是會很忙的啊，比如今天。
    “我警告你，不要明早才給我交稿，否則你就等著收屍吧！”
    “遵命！我親愛的大社長！”
    聽到對方放自己一馬，段心悅立刻很狗腿的歡暢無比，反正離明天早上還有十來個小時呢，她可沒說不能半夜給。
    掛了電話，看了看寫了一半的文章，段心悅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填飽肚子再說，剛怎麼就忘了找點吃的再回來呢？
    短信聲突然響起，段心悅搖搖頭，這大社長剛打完電話又發短信，一個大男人，要不要這麼羅嗦……肯定又是提醒她記得交稿，然後苦口婆心一番，無非就是為了她承受了很大壓力啊，作為社長不能偏心啊之類的，每次都來這一套，她都能倒背如流了。於是，也懶得看，反正這個點，也沒什麼人會找她。
    段心悅沿著街角一直往前走，奇怪了，往常常吃的那家小吃店居然沒開門，害她要走很遠繞到另一條街上找吃的。
    戴奉淩聽著無人接聽的電話，掛了再撥，仍然無人接聽，不由皺眉。
    段心悅性子很惡劣，而且通常沒什麼合作意識，他很清楚，但是，不太可能會出現完全不接聽電話的情形……
    段心悅心滿意足地喝下最後一口熱湯，覺得折騰了一天一夜，總算活過來了，吃飽了，人就開始有些倦怠了，還有一半的稿子要趕啊——
    深秋的夜涼意已經透過薄衫直逼肌膚，段心悅裹緊外套，抱著手，踩著街邊的梧桐葉，慢慢地往回走，路上不由地又想到這次的案件，如果說錢汐蓮所言非虛，那麼極有可能，前麵五位死者都有和她相似的經曆和症狀，並且，很有可能有另外的死者，隻是，戴奉淩那邊並沒發生多餘的命案，那麼，難道真的隻是心智受控產生的夢境？為什麼要挖掉死者的眼睛呢？全國那麼多的地方，國外還有那麼多的地方，選哪兒不好，偏要選在這裏犯案？段心悅都想問候一下那個腦子進水的攝心會叛徒，不過話又說回來，二十年前就叛出攝心會了，這些年想必也沒少造孽，所以說，身負異能又心思不正的人也許比那些妖魔鬼怪可怕多了。
    “段小姐，請留步。”
    段心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身後有人在叫自己。她轉回身，看到一個人，穿著黑色的長風衣，戴一頂老式的呢子帽，雙手插兜，站在樹下的陰影裏，看著有點鬼氣森森的味道，不過——段心悅辨認了一下對方的氣息，是人。
    “請問有什麼事？”
    “段小姐，故人托我帶句話。”
    段心悅皺眉，故人？
    “不知閣下所說是哪位故人？”
    男人並不答話，兩人保持著十步的距離，對持著，段心悅看不見男人的臉，無從判斷此時他的表情，隻是這個時候突然找上自己，應該和今天的案件有關係。
    “段小姐是聰明人——”
    她倒寧可自己不怎麼聰明。
    “故人有言，此次的事，還望段小姐袖手旁觀。”
    袖手旁觀——麼？
    “如果，我不答應呢？”
    “段小姐想來也不願見到故人反目吧？”
    “當然——不過前提是，閣下告訴我是哪一位故人。”
    “時候到了，段小姐自然會知道。”
    “那我拭目以待。”
    段心悅沒有心情繼續和這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扯皮，直接轉身走人。
    風衣男站在原地，看她走得遠了，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彙報情況。
    “是拒絕的意思麼？”
    “是。”
    “嗬——不出所料。”
    “是我辦事不力。”
    “不，她就是這樣，她——還好麼？”
    風衣男斟酌了一下。
    “看起來，還不錯。”
    那邊沒再多說，掛了電話。
    男子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起來，還不錯麼？玻璃窗上，印著一張任何女人看一眼都會著迷的臉，那張臉俯瞰著腳下的萬千燈火如晝，嘴角輕抿，輕輕自唇齒間突出兩個字。
    “心悅——”
    那低柔的輕喚更像一聲歎息，淺淡的倏忽便逝。
    起風了——段心悅伸手將鬢邊被吹亂的發別回耳後，抬頭看了看有些泛紅的天空，看來要變天了啊——她加快腳下的步伐往回走，心頭卻有更深的疑問，故人？哪隻故人還能有通天徹地之能，才發生的事情就已經差人來警告了？就算不是幕後黑手一脈的，想來也定然少不了牽扯，看來這次的事情不簡單啊，都直接找上她了——
    還在掏鑰匙開門，就聽到手機沒完沒了地響，催命啊！段心悅開門落鎖，手機停了，然後又開始繼續響。
    “喂——”
    聽到電話終於打通，戴奉淩鬆了一口氣。
    “你終於接電話了。”
    終於？
    “出什麼狀況了麼？”
    段心悅的第一反應就是案件有了什麼問題。
    “化驗結果出來了。”
    段心悅瞄一眼牆上的鍾，十點一刻，效率倒是不錯。
    “錢汐蓮腳上的是人血。”
    戴奉淩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手機。
    “找到被害人沒？”
    “沒有，聯係了幾個轄區，從昨天淩晨到今天，都沒有接到任何與凶殺案相關的報警。”
    “要麼，被害人還沒被發現……要麼——”
    段心悅想到五鬼搬運術，“被害人並不在本市。”
    “你的意思是？”
    “擴大查找範圍，看看臨近的幾個市縣，近期有沒有發生類似的凶殺案又沒有告破的。”
    想到常愜婷那五根雞爪樣的手指，段心悅覺得胃裏脹得難受。
    戴奉淩斟酌了一下，“錢汐蓮怎麼離開本市的？那麼短的時間又是怎麼犯完案回到警察局報案的？”
    “戴警官，拜托你現在不要發散你的邏輯思維，我們在討論的不是普通的罪案。”
    是，他怎麼忘了，如果是一般的案件，哪會這麼充滿了詭異，又哪會和她扯上關係。
    “我這就向上級彙報，你——沒事吧？“
    段心悅對他的死腦筋真是無語了，沒好氣地回了兩字，“胃疼。”
    掛了電話，一看，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戴奉淩的號碼……果然是催命的，再看還有一條未讀短信，點開。
    段心悅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幾個字，一時間五味具雜，這是流年不利吧，一定是流年不利。
    未知號碼的短信，內容是，看著對街紅綠燈的你，很美。
    美你妹！
    段心悅打下三個字，毫不猶豫地按了發送，然後立馬回撥，果然——電話是占線的忙音。
    段心悅掛斷，剛想打電話給戴奉淩，手機就響了。
    “戴警官——”
    “你的胃——”
    兩人一同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這個時候倒玩起默契來了。
    “戴警官，凶手向我下手了。”
    戴奉淩一個急刹。
    “什麼？”
    “我收到錢汐蓮說的短信了，回撥是占線的忙音，目前對方還沒有進一步動作，不過——既然選到我下手，那說明錢汐蓮很快就會有危險——”
    段心悅想起發送短信的時間……
    “她現在人在什麼地方？”
    “子冬帶人到她家保護了。”
    段心悅按了按太陽穴。
    “讓他帶錢汐蓮到我這裏來。”
    “我知道你——但是這不合適。”
    “你還和我說合適不合適？要不要等人死光了，再來和我討論合適，還是不合適？”
    戴奉淩看著閃爍的車前燈，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胃不疼了？”
    “呃？”
    段心悅哭笑不得，轉話題也不用轉得這麼生硬吧！
    “戴警官，就算我把手機交出來，讓你的技術部門來分析和追蹤這個未知號碼，你也不會得到比目前更多更有用的信息，所以，當前最重要的是保護好當事人。既然這是個連環案，那麼說明，他物色好了下一個人選，上一個就無用了，無用等於什麼，還要我再為你說明麼？”
    戴奉淩不語，聽筒裏傳來他沉穩的呼吸。
    “事有輕重緩急。”
    “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接他們，你在家如果——”
    “打住！”
    戴奉淩猛踩一腳油門，調轉車頭，朝錢汐蓮所在的小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