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嗯，我今日在來的路上聞到一股很是香甜的味道，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買桂花糖的，味道還不錯，我給你留了些，要是不嫌棄，嚐一嚐？”
    誰說討好一個人要花千金或許也做不到？眼前這一顆桂花糖卻比之前那些綾羅綢緞，金銀首飾更讓她動心。
    朝笙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一時間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付涵易似乎是對她有些憐惜，手再向前一探，桂花糖就落在了她的掌心，“莫要再遲疑了，這糖要是化了味道可就差之千裏了。”
    她莫名有些害羞，看著掌心的糖子兒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撚起放到嘴裏。
    付涵易的笑容太溫暖，太耀眼，“怎麼樣，這味道你還喜歡麼？”
    朝笙也淺淺笑了，眼眶有些發紅，“嗯，喜歡的，多謝公子。。。。。。”那時候的她太需要這種像是無心插柳的細致關懷，失去親近之人又被眾人排斥在外，她覺得很疲憊。
    付涵易隻能說出現的太是時候了。朝笙隻覺得自己如果愛上眼前這個男子，或許也是一場日後可以回味一生的美好回憶。
    “哎，我這幾日有些事情要忙，或許不能過來聽你彈琴了。。。。。。”朝笙初初聽到這句話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卻覺得如置冰窖，連發絲都覺得冷。
    付涵易好像猜到她的心思，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她的。這是他們第一次越禮的接觸，朝笙本該覺得歡喜的，此刻卻盡是苦澀。
    “你莫要胡思亂想，我真的是因為有事情困擾無法脫身才會做出這麼一個決定，你要相信我。”
    朝笙搖了搖頭，盡是茫然，也不知道在否認什麼。
    付涵易猶豫了一下，就將自己要跟自家兄弟爭奪本家掌權人的事情說了出來，連最近發生的事情也細細說了。
    朝笙過了很久想起當日的事，才發覺那是一個圈套，一個付涵易試探她是否有足夠的能力為他辦事的一個圈套。可惜那時自己太想留住他，太珍惜每晚為他彈琴的時間，竟想也未想便仔細為他出謀劃策，那一刻，自己就注定終有一天，她也會成為他手中棋子，為他謀取更多的權力。
    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那麼快。
    從君莫山莊那裏送回來之後，朝笙生了一場大病，除了是因為身子的原因，更因為哀莫大於心死。朝笙不明白，為什麼做出了這種事情的付涵易在見到她後還能露出這種好像為她心痛，仿佛下一刻就要為她毀滅世界的模樣。
    朝笙閉緊了眼睛，當真是對付涵易寒了心。此後幾日，她也隻是漠然地看著付涵易滿世界為她尋珍稀藥材治病而奔波，不發一言。付涵易倒是對她極盡體貼了，可她卻是到這種時候才發現，付涵易的後院中姬妾成群，而她，朝笙卻連其中一員也算不上。
    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呢？心心念念的愛人卻是把自己推向深淵的凶手，她連基本的清白都沒有守住。朝笙不是沒起去意，隻是付涵易有多體貼就有多緊迫盯人。朝笙連一舉一動都會被詢問三五遍，以前朝笙會覺得這個是溫柔，此時卻覺得滿滿厭惡。
    朝笙越發清減了，身子單薄的似乎風一吹就不知道會飄到哪裏。她這樣的身體狀況反而讓付涵易更加緊迫盯人，然後朝笙就更加厭食，惡性循環。
    終有一天，付涵易決定帶朝笙去後山散心，那裏是一片不算陡卻很深的懸崖。但那天去了很多人，朝笙終於一一認識了付涵易的姬妾，多榮幸。
    付涵易無論多想專心照顧朝笙，卻仍是被別人奪去注意力。那些姬妾尋了機會將朝笙迫到角落，言語漸漸激烈起來，什麼難聽的話都冒出來了，一點也看不出方才那般端麗的模樣。
    朝笙垂著眼站在那裏，不悲不喜，也不反嘴，這樣反而讓那些女子更加憤怒，一個人伸出手用力一推，朝笙就摔倒了地上，手掌都擦破了。朝笙呆呆地看著流血的手，突然有些難受。
    這雙曾被人百般憐惜的手，已經不重要了麼？
    “你們做出這種事情，若是少爺知道了，一定不會饒恕你們的。”身邊傳來一個聲音，然後朝笙就被人扶起，她抬頭一看，竟然是那個許久不見蹤影的丫鬟細語——隻是，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細語笑裏帶著三分冷漠。“各位姐姐們要是不願意讓少爺知道，還是快些離開吧。”
    姐姐？朝笙皺眉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兒了，細語身上的衣裳，絕不是丫鬟的行頭，比之那些姬妾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所以，果然是那樣麼？
    朝笙垂下眼簾，原來是那樣啊。付涵易，細語。。。。。。腹部翻滾著，朝笙捂著腹部強忍著惡心的嘔吐欲。
    “小姐，你還好麼？”細語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朝笙回神，才發現被她帶到了懸崖附近，她心念一動，抬眼看看來時的路，在那盡頭卻看不見一個人影，連付涵易也不在。。。。。。
    細語也不看朝笙的反應，自顧自看著遠方，“小姐，你知道麼？我一直很嫉妒雨詞，因為她總能得到你最大的照顧，甚至還幫她得到像柳公子這樣的良人，可我卻一直隻能看著你的背影，偶爾你想起還有這麼一個我，就施舍般賞我幾樣東西。。。。。。真過分啊，小姐。”
    細語突然笑起來，向朝笙走過去，“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小姐，我有了付公子的骨肉，”她拉起朝笙的手放在腹部，那裏微微隆起，像是平常女子懷孕三四月的模樣。
    朝笙咬牙，定定地看著她，“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你，還是他？”
    細語放開她的手，笑得溫柔，“已經要小半年了哦，小姐。多虧你心太高，總妄想著付公子隻要你一個人，總矜持地擺著架子，我才有機會跟了付公子。小姐你知道嗎？每次付公子離開你那裏就會到我房裏來，你在回味你們清淡如水的時光，那時候，付公子在我床上哦。。。。。。”
    朝笙握緊拳，指甲刺穿了掌心，幾乎血肉模糊，“你們竟然。。。。。。”她幾乎有些窒息，慢慢覺得喘不過氣，心口悶得發痛，“真辛苦了你，苦苦隱瞞那麼長的時間。”
    細語退後一步，歪著頭對她笑得天真，“辛苦？小姐，我不覺得辛苦哦，因為每次看見你跟付公子親密相處，我就覺得很高興哦，因為，小姐你都不知道，你心愛的男人早就背叛了你。這樣無知的你讓我覺得很是喜歡啊。”
    她慢慢收起笑容，麵目冷凝，“所以，小姐，為了讓我更高興，你能不能消失呢？我已經厭倦看你跟付公子玩那種表裏不一的無聊遊戲了。隻要你消失了，我就可以得到幸福了吧？”
    細語慢慢伸手按上朝笙的肩膀，漸漸加大力道，“隻要你消失，一切都會變好的，小姐，成全我吧，就像你成全雨詞一樣，也疼我一次吧，小姐。。。。。。”
    朝笙一點反抗的意願都沒有，慢慢隨著細語的力道向後仰，眼睛慢慢對上她的目光。細語突然覺得全身發寒，本來總覺得自己贏了這場比拚，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朝笙一點挫敗的表情都沒有？她應該覺得不甘挫敗，應該覺得憤怒傷心才對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朝笙漠然看著她變得猙獰的臉孔，一語不發，向身後懸崖墜去，然後細語尖利地呼喊傳來，“小姐——小姐——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真可憐呢，細語。你這樣扭曲的心思最終隻會害了你自己，付涵易是什麼人，那會真如你願任你玩弄於指掌之間？朝笙按按有些扭傷的腳踝。幸好自己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個懸崖一米處有個可以容人的凹洞，從那裏小心往側邊爬就能看見一個山洞。
    終於能逃了啊，這裏的所有就忘了吧，從今日起，她就不再是棠凰了。。。。。。希望不要再跟這裏的人有任何牽扯了。。。。。。
    女子驚疑不定地看著她，“棠凰？你是棠凰對吧？”那女子笑開，“果然是你啊，棠凰，你還記得我麼？我是晚晴。”
    晚晴，那個害得她摔了一把的姬妾？朝笙突然覺得天意弄人，這樣子的重逢，她可是從來就沒希冀過的。
    穿越有些茫然地朝笙，“怎麼啦，是認識的人麼？”
    晚晴上前幾步，看見朝笙手裏牽著的華玉，又看看穿越和懷裏的小豆子，有些驚訝，“你。。。你成親了？”她突然打量華玉，“不，不對，你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孩子才對！”
    朝笙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是正確的，隻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平淡，“嗯，不是。”
    晚晴也吃不定她是什麼樣的態度，隻能小心翼翼地提出。“棠凰，若果可以的話，借一步說話可好？”
    朝笙沒有動，穿越看晚晴有些尷尬，就推推朝笙，“罷了，聽聽她要說些什麼，別走遠，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就好。”
    朝笙這才往旁邊走出幾步，然後就不動了。晚晴深深看穿越一眼，然後快不跟上朝笙，等站定之後，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朝笙的臉還是冷的，“若是有話便快些說吧，我之後還有事。”
    晚晴歎了口氣，“棠凰你變了許多呢。。。。。。”
    朝笙有些煩躁，總是棠凰棠凰地叫著，好像在提醒她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沒辦法抹滅一樣，真讓人不愉快。
    晚晴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棠凰，看見你還活著，我真的很高興。你或許不知道，其實少爺一直沒放棄找你，細語說你跳崖尋死之後，少爺讓人搜遍了整個懸崖，在那裏發現了一條可以離開的山道，加上在崖下也沒有找到你的遺體，大家便都猜測你應該是詐死逃離了這裏。少爺很受傷呢，他覺得你是真的對他死了心才會用死這一招離開他。”
    “少爺在找你的時候，發現了細語對你的心思，逼問之下才知道是她對你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才讓你徹底寒了心。後來少爺就把所有的姬妾都遣散了，我也是那時候被趕出來的，不過因為少爺好心，讓一個一直心屬我的侍衛娶了我，所以我現在過得還不錯。但細語就不一樣了，少爺有些遷怒於她，她日子過得很苦，孩子剛出生就被接去另一個地方，連麵都沒見過。”
    朝笙開口打斷她的話，“晚晴，我沒有空聽你回憶往事，你，細語，還有付涵易，都與我再無半分幹係，這次再遇，我們就當沒見過彼此，莫要再提起。”話說完，朝笙就要離開。
    晚晴連忙攔住她，“棠凰，我不信你對少爺一點感情也沒有了，他這幾年受盡折磨，跟個活死人似的，你不要再怪他了，回到他身邊好嗎？”
    不遠處的小豆子開始不安分地扭來扭去，穿越都有些捉不住他了，“小豆子，你乖，娘娘很快就回來了。”
    煙花會的人不少，人潮擁擠，漸漸地就擋住了小豆子的視線，小豆子看不見朝笙就更加鬧騰了，他伸著手向朝笙的方向喊著“娘娘”，可是一直得不到朝笙的回答。
    穿越突然感覺不妙，果然，小豆子慢慢縮回手，一臉泫然欲泣，倒數三秒之後，小豆子就“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嗚哇，娘娘，娘娘。。。。。。要娘娘，啊啊啊啊！！！”
    小豆子聲音尖，靠的近的穿越感覺自己的聽覺慢慢消失了，耳蝸“嗡嗡嗡”地鳴動。
    本來心情不佳的朝笙聽見小豆子的哭聲之後就更加不耐起來，她有些著急地轉身，“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你莫要再說什麼回到付涵易身邊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跟我們一開始說的一樣，你就當沒見過我吧。”說完也不管晚晴的反應，急匆匆跑回去接過小豆子哄了起來。
    晚晴皺眉看著撲到朝笙懷裏喊“娘娘”的小豆子，對著身後小聲說道，“無論如何，你回去跟爺說一聲吧，就說我們在這裏見到了棠凰，接下來怎麼做便聽他的指示。”
    身後一個黑影迅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