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12月16日，這一天，蔣介石糾集10萬兵力，對中央根據地開始進行第一次軍事“圍剿”。
    這一天，是思羽自殺被救醒過後的第七天。
    這一天，上海灘的兩個黑道混混的屍體浮在水麵，幾天的失蹤有了結果。
    這一天，秦越與喬文晗守在思羽的旁邊，嚴徹與慕宇，不知所蹤。
    喬文晗看著思羽手腕上的傷痕，道：“孩子，以後別幹傻事了。”
    思羽看向窗外：“不會了……我這一條命，被人毀一次，自己毀一次，再沒有誰能夠毀了，我自己也不能。”
    喬文晗長期做著地下工作，偽裝自己，探測他人已經到了一定境界，可現在看著思羽，他忽然發現看不透。
    “慕宇，他還太小，你能不能……”他試著勸了一句。
    “不能。”思羽直接打斷，“以後，就當我沒有了這個弟弟吧，我再也不要見他。”她說的時候，似乎沒有一點眷戀，臉上的表情如這個醫院一樣蒼白、幹淨、冰冷。
    秦越之前一直站在窗前，這個時候回頭，默默地看著思羽，思羽正看向窗外，就這樣對視了良久，思羽忽然錯開目光去。
    “秦越，你該回南京了。”思羽提醒。
    “我，我想留下來……照顧你。”秦越猶豫了一下，終於說了出來。
    “秦越，現在不用你顧我。”思羽注視著他，麵色已經嚴峻了，襯著她虛弱的身子，整個人現出一種淩厲感。
    “秦越，你回去吧。思羽，由我照顧。”喬叔叔吩咐。
    秦越的目光熄滅了一刻，徑直走了出去。他出去的時候，他特別想忽然轉身，對著病床上的人說：“何以你要避開我？我知道你是共產黨，我知道你們要秘密活動，那又怎樣？我也是！”
    但是，他隻是一直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他的背後一直有兩道目光。秦越，你要留下來，為什麼，又憑什麼？若是讓你留下來，隻怕這一輩子，她都避不開了。而思羽，此刻最想要的恰是避開所有人，包括：你。
    “消息我送出去了，老蔣的大概路線，兵力，武器，相信我們能夠應對的。”
    喬文晗慢慢地安慰思羽，他看起來儒雅，文質彬彬，話語中卻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房家，你打算怎麼辦？”他繼續問。
    “看著就好。”
    幾個保鏢模樣的人簇擁著一個六十左右的男人進來，男人雖已年老，穿著也普通，長衫，罩著狐狸皮的袍子，戴著一頂瓜皮帽子，兩個水泡眼，眼珠卻精光暴射，來人正是黃金榮。（與杜月笙，張嘯林並稱三大流氓大亨，罩過蔣介石，是蔣的“恩師”，支持蔣對付共產黨人）
    “幹爹……”思羽頗為發怯地叫了一聲，嬌弱惹人憐。
    “乖女兒，可別犯傻了。幹爹來瞧你了。”黃金榮就坐在病床沿上，對思羽噓寒問暖。喬文晗瞧著，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頗為起伏。
    “女兒你說，是哪個兔崽子以為我老了，欺負到你頭上來了？那天的兩個混混背後的人……阿強，你去查查。”
    黃金榮1927年底從督察長的位置退休閑居，便不像以前那般拋頭露麵了，但在道上的勢力一直強硬。他一生認了不知道多少個幹女兒，有為他做事的，也有打著幹女兒幌子的，最喜歡的偏偏是這個一剪刀交代了他一個手下，和他還隻有名義父女關係的女孩子。她跟在露蘭春身邊的時候聰穎漂亮，卻不顯山露水，直到殺了人跪到他麵前來他才格外注意，喜歡思羽的烈性，當即收了做幹女兒。
    “幹爹，讓女兒自己去查……”思羽攔住了叫阿強的手下。
    “好，要人的時候就跟幹爹說。”
    “思羽，你怎麼……？”黃金榮走後，喬文晗道，“你在玩火。”黃金榮不僅有黑道的勢力，而且在二七年參與過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不知多少同誌死在他的手裏。
    “什麼時候不是呢？我十六歲就是他的幹女兒了。”思羽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可以，收手吧。”喬叔叔還想勸。
    “水能覆舟，亦能載舟。還有什麼境地，比我現在更壞嗎？”或許想起了誰，思羽笑。
    笑比哭更艱難，愛比恨更隱秘。以前，她的笑容總是微微含溫的，現在她笑的時候，看著她的人總有一種哭的衝動，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