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嘈雜聲，一群人拿槍衝了進來。帶頭的人看見思羽，明顯目光跳了一下，定了定神，才看見嚴徹。兩人打個照麵，才發現竟是同僚，同屬調查科。
    帶頭的劉奕皮笑肉不笑，上上下下打量：“嚴少校在這是有何貴幹？”
    嚴徹待要開口反問：“你又來做什麼？”還沒開口，思羽卻靠了過來，倚著嚴徹的肩，還一手攬著他的腰，愛嬌地問他：“他們沒事闖咱們家來幹什麼？”
    又回頭唾了一口剛剛進來的那個人，罵道：“老楊你眼瞎啦還是耳聾了？明明叫你去給我買大閘蟹，要陽澄湖的，你這是跑哪裏去了，兩手空空回來？不能做給嚴徹吃也就算了，晚上少將要來吃飯，也說沒有就沒有？”
    嚴徹擺了一張不耐煩的臉，問：“我在我未婚妻家約會，劉同僚，你們這是來……”說著微揚下巴，很是輕蔑地朝幾個手下一點。
    “你是這裏的人？”劉奕的一雙精光眼掃向剛剛進來的人。
    “先生不常來這裏吃飯，所以不認識。從知味閣開張起他就在這裏了。他的拿手菜也不是蓋的，黃金榮老爺子吃了也說過好！先生若願意，可以常來嚐嚐。”
    “那你剛才跑什麼？”的劉奕明顯生氣了，幾乎青筋暴跳。
    “我說老總，我在街上走著，你們追著一個人追著跑過來，卻不追他了，又指著我說
    ‘他在那呀！’我不跑能怎麼著呀？我把氣都跑沒了，老總還是追著不放，我又沒犯法，抓我去牢裏幹嗎？”楊師傅穿著一件油膩膩的馬褂，粗布長褲，帶著個帽子，微勾著腰，濺了一身的泥水。
    嚴徹戲謔道：“大概是劉同僚喜歡你的手藝，追著要師傅到府裏去亮一手呢。”繼續，“改日我便親自宴請劉同僚，把酒言歡，今日就不留客了。”言下之意是逐客了。
    劉奕臉色鐵青，低聲命令：“走！”
    “思羽，你……我……，那個他……”那些人都走了，嚴徹回身要和思羽說話，開了口，卻千頭萬緒，不知從哪裏開頭。
    “別問。我也不問。”思羽淡淡一句話把他所有想說要說的都截了下來。
    “思羽？喬思羽？”那個“楊師傅”忽然插話，摘下了帽子，一個清臒的中年男子顯露出來，一身粗陋打扮也掩不住的學者氣味。有些人，天生帶著書卷氣。
    “楊師傅——”思羽叫他的語氣是冷冰冰的，卻有說不出的威嚴。
    嚴徹電光火石間猜到了什麼，卻有點不敢置信。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楊師傅”甚至沒有顧及到身邊的嚴徹，急切開口：“真的是你，思羽？我是喬文晗。”
    喬文晗。我是喬文晗。
    “叔叔？”思羽沒有開口，卻是在樓上扶梯處的慕宇叫了起來。
    慕宇剛才見嚴徹跑出來，納悶間也出來了，卻看到了調查科的人闖進來的那一幕。思羽勾著嚴徹的腰，倚著他的肩，顯現出熱戀中的女子的嬌憨俏皮之態來，自己不知是怎麼了，心莫名發緊。姐姐從來沒有對嚴徹做出這般的親密動作，倒是自己，還嚴徹打打鬧鬧，親密無間。怎麼，自己居然對姐姐與嚴徹的親熱不高興嗎？
    他也來不及想。那個人說“我是喬文晗”，自己就條件反射叫出聲來了。
    嚴徹沒有被這一聲“叔叔”擾亂，也沒有聽從思羽的話，盯著喬文晗，目光咄咄逼人：“你是共黨？”
    喬文晗看了一眼思羽，又看了一眼嚴徹，似乎拿捏準了，坦然回應：“是。”
    喬文晗在等預測中的下文，嚴徹問的卻是牛頭不對馬嘴：“小雅是誰？”
    喬文晗說：“這個與你無關吧。”
    而嚴徹窮追不舍：“她姓房，和思羽氣質很相似？”
    喬文晗驚了一下，複又看向嚴徹：“你是她……”
    思羽閉了眼，意外之外，還有意外。我們拚命向前，卻總在拐角處措手不及。
    嚴徹看著眼前的人，忽然感歎命運的繩結編得如此奇妙，事情變得有點難以言說，環環相扣。喬文晗是共黨，思羽也是；思羽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卻剛剛背叛了她；小宇叫喬文晗“叔叔”，這個“叔叔”居然是母親當初的愛人……嚴徹有點後悔，甚至想：如果剛才自己聽了思羽的那句“別問”，或許……
    水落終會石出。想掩藏的身份，想粉飾的愛情，都敵不過一個偶然又必然的交錯。
    慕宇有點無辜地看著下麵的幾個人之間無形的對峙。
    他下來，驚喜到有點不敢相信：“你真的是叔叔？”
    他一說話，三個人之間無形的氣場卻因此泯滅。如果必須傷害，他們都會選擇避開他。
    思羽直視著嚴徹，眼中是明明白白的祈求，也是坦坦蕩蕩的命令，乃至是：要挾。
    嚴徹把手伸出去：“叔叔，我是思羽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