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9月24日至28日，中國共/產/黨在上海順利召開六屆三中全會。會議前，在瞿秋白、周恩來等主持下，根據共產國際的指標，已糾正了部分“左”傾錯誤。
    而此時，慕宇依然臥病在床，卻是一點點在好起來。思羽忙過了這一陣，終於可以守在他的床邊，給他細細地削一個蘋果，蘋果皮蜿蜒著垂下去，綿延的長。
    慕宇說：“叔叔怎麼沒過來了？”
    思羽說：“他忙。”
    慕宇又問：“姐夫呢，怎麼他最近也沒來？你們倆沒事吧？”
    思羽看著慕宇那清亮的眸子，眼睛忽然黯然了一刻：“宇兒……”終究道：“宇兒，別和他走太近。”她說得像是一個溫柔而不容質疑的吩咐，卻帶著無端的繾綣與傷感。
    “怎麼，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姐？他要是欺負你，我和他沒完。”慕宇要掀被子起身。
    “宇兒，你聽我說。你知道，他家裏給他安排了親事，房微小姐也算一個不錯的女子。我的身份，你現在知道了，我是共產黨，他是國民黨，終究不是同路人……”思羽淡淡陳述，仿佛隻是在分析利害關係。
    慕宇已經起身，被思羽纖細的一隻手拉住，坐在床沿，兩個人默默對視。慕宇還是忍不住：“姐，我去找他！我不能讓你受委屈，姐姐……”
    思羽抱了弟弟一下：“宇兒，有你這句話，夠了。真的，夠了。”
    慕宇有點惶然地看著思羽，姐姐近些天來出現的憂鬱、悲涼的氣質一直揮之不去，讓他看著不由地揪心。
    “宇兒，答應我，別和嚴徹走太近。不是為我，為你自己。”
    “為我？”慕宇瞪大了眼。
    “為你。”
    第一次思羽主動約會嚴徹。
    不是在知味閣，而是在思南路上的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館。餐廳裏掛著俄羅斯畫家的原版油畫，唱機裏放著柴可夫斯基的音樂，空氣裏漂著濃鬱的咖啡氣味，白皙豐滿的白俄女招待不時走過，為客人送上咖啡。
    思羽慢慢地攪著咖啡，勺子不發出一點聲響。
    “楊師傅被抓了。”思羽說。
    “你叔叔？”嚴徹敲著自己的腦袋，自己就在調查科，這些天一直沉溺在個人的世界裏，居然不知情。
    “是真的楊師傅，我們的廚師。我叔叔之前是冒充他的打扮。宇兒給你說過我們的經曆吧。”
    “要不要我幫忙？”
    “抓錯了人，我已經把他保出來了。這世道，錢還是有用的。”
    “……”嚴徹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嚴徹，宇兒有沒有給你講過那個欺負我的餐館老板？”思羽喝著咖啡，定定地看著他，忽然發問。
    “講過，怎麼了？”
    “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嚴徹搖頭。
    “他死了，破產，跳樓了。”
    “哦。”嚴徹不知其所指。
    “我現在開的知味閣，原來就是他的。”
    嚴徹還沒做任何表示，思羽繼續說：“宇兒也講過我們從廣西跑出來吧。”
    嚴徹點頭。
    “他可能沒說，我們走的時候，我在喬府點了一把火，把那個家全燒了。那個賭徒贏了我們家的房子，終究沒法住進去。”思羽的咖啡沒有加糖，她慢慢地品著，不皺一下眉頭。
    “還有一件事，宇兒也不知道。我在蘭姐姐身邊的時候，黃金榮有個手下對我不懷好意，我摸到一把剪刀就把他結果了。”思羽看向窗外，“現在想想這些事，都不像是我做的。”
    嚴徹想自己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握著她的雙手。她的雙手如正在融化的冰，冷一點點滲到骨子裏去，嚴徹握著她的手，說：“思羽，我們，結婚吧。我不守那三年的孝了，等母親過了周年，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我們會幸福的，會的。不要讓我從你們身邊離開，我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不說。”他說的時候，帶著深深的乞憐。
    思羽的目光有一刹那的迷失，一雙手被嚴徹握著，一點點回溫，然後冷硬道：“你記住你今天的話，不要說，想都不要想。”終究深深歎息：“我和你，終究有一個要為他犧牲。我答應你。”
    兩個人相對無言了一刻，嚴徹內愧，終究說了出來：“你不問我，當初為什麼愛上你嗎？”
    思羽笑：“我想你母親就是最好的解釋。”
    嚴徹沒有回應，但看著這個女子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欣賞了，甚至帶著幾分崇敬。
    不僅僅是因為你和母親很像很像。你本身的氣質，智慧就已經讓人深深著迷了。你會讓人不由自主，靠近而依賴。
    其實，在未遇見慕宇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我思想上的向往。遇見了他，我才知道，他是我心口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