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方君乾於肖傾宇間，又開始相安無事。
    實在因為那次傷得過重，右腕劇痛好幾日。方君乾不想在肖傾宇麵前顯弱，故隻好避其而走。
    可這份難得的安寧也沒能維持多久，端午佳節，宮內賜宴，款待文武百官。
    畢竟是安靜慣了，乍臨這種紛亂喧囂的場合，肖傾宇多少有些不適應。
    可他性子要強，喜怒尚且不形於色，更何況被人看出這小小的窘迫？
    但，凡事總有例外。
    也不知還說方君乾心細還是別的什麼，總歸他看出了肖傾宇那微末的不自在，便以醒酒為由向方毋憚請退，而後推肖傾宇大步踏出宴堂。
    直到遠離了那片燈火通明，肖傾宇才覺得自在許多，輕聲對身後方君乾道，“多謝。”
    這輪木椅方君乾還是第一次推，卻能控製得不快不慢。想當初莫尋用了足足半年，才找到令肖傾宇稱心的節奏。
    “無妨，我也不想留在那裏。”適才光顧著推，也沒選個方向。現下細看，發現他們正身處太醫院附近。
    端午佳節宮內幾乎出出張燈結彩，這太醫院自然不會免俗。
    他們稍安處吵鬧聲漸朗，方君乾知道肖傾宇喜靜，遂苦思這節骨眼宮中哪裏還有一絲清寧。
    “傾宇，我帶你尋個好去處。”剛才怎麼忘了，三哥居所離太醫院不遠，想來是為了取藥材方便。
    依方濡沫的性子，就是到了年關他宮裏都仍燃白蠟，何況端午？
    動了念頭，也不顧肖傾宇的意願，推著輪椅就往方濡沫住的懾魂宮走去。
    肖傾宇知道方君乾意決，自己多說無益，索性由著他去。反正時候還早，宴席無趣，倒不如看看他說的‘好去處’。
    在看到‘懾魂宮’三個大字後，淡然如肖傾宇也難免嘀咕。
    這名有夠煞氣，想必主人也橫眉怒目。
    其實這‘懾魂宮’是當今聖上為褒獎方濡沫醫術，故提筆親賜。約莫是覺得‘懸壺濟世’‘妙手回春’之類通俗，才用了懾魂二字，是說他能震懾魂魄，起死回生。
    欽賜牌匾，方濡沫隻好掛上，過門時別抬頭看就是。
    至於方毋憚覺得這‘懾魂宮’還不及‘回春堂’配他三子，故鮮少再駕臨此處，這都是後話了。
    還沒等肖傾宇對匾額做出什麼評論，方君乾已徑自推著他登堂入室。
    此時皇宮內別處早已鬧騰得不知今夕何夕，而方濡沫的宮殿依舊肅靜如靈堂。
    對，肅靜。
    約莫是主人家不喜雜色，宮內的紅木桌乃至磚瓦都用玄砂刷了厚厚地一層，裝飾的緞帶和茶杯器具皆月白或雪白，無摻雜半點異色，別的殿中擺置金銀珠玉此處通通沒有，就連四角長明的燭光，也是燃得白蠟。
    隻差在正中貼個大大地‘奠’，在擺個香爐。肖傾宇說此處像靈堂，真不為過。
    方君乾來來往往數千次，對這裏擺設早就不以為奇。見殿內依舊沒有婢女小廝傳話，隻得蘊了內力喊，“三哥，快出來。”
    見過正殿，肖傾宇隻覺懾魂宮名副其實，想來主人家應該怒目橫眉，凶神惡煞。
    侯方濡沫麵覆薄冰走出來，肖傾宇險些笑出聲來。雖然強忍著，唇角那抹弧度還是被方君乾收入眼中。
    果然傾宇比三哥好看些許。
    怪不得肖傾宇失禮，想象中彪形大漢成了個文秀冷漠的美人，換誰都會笑出來，他算是能忍的了。
    方濡沫看著輪椅上俊美的少年，苦思良久，忽然開口叫到——
    “傾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