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版本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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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納魯斯。”
王妃纖手輕擺,示意他坐下。她的臉上有股急不可待的神氣,瞞得了別人瞞不過他,阿蘿,她永遠別想在他麵前隱瞞自己。
大神官把王家護身符擱在她的掌心,他望著她,她望著護身符。她的眼中登時光彩流轉,金色的護身符點亮了她的雙瞳。她終於得到它了,不是嗎?許多許多年以前,從她第一次看見它時,她就許下心願,總有一天要把這個護身符戴在自己兒女的頸項上。她原以為這是很容易實現的,可她低估了薇蘭王妃,卻高估了自己媚惑先王的本領………
不過,她還是得到它了!她簡直等不及要把它戴到哈夫拉的胸前!不——再忍一忍,她還要先用它除掉德卡!再忍一忍!
猝然間——她掌心的護身符不見了——憑空消失了?!她猛地一驚,呆呆地抬眼,迎上了納魯斯的目光。她看不懂他的眼神,那裏麵仿佛混合了很多東西:痛心?憐愛?縱容?反對?,她不知道,再看看,那裏麵又仿佛什麼都沒有,他隻是她的盟友,他們共同謀劃,共同得益。他拿走了她掌心的王家護身符,他想幹什麼?
“還給我!”她低喊,以命令的口吻。
“它不是你的,殿下!”大神官淡淡道,“它是‘未知’的。”
她冷笑,“那小丫頭根本不配擁有王家護身符,她也不想要它,否則你不會這麼輕易就騙到手。”她再伸手,“給我!它本來是就我的!它早該屬於我了!”
“明天吧,”納魯斯大神官溫和地撫慰她,“等我送走了‘未知’,我再給你王家護身符。殿下,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不在乎再多等一兩天。”
“不行!”王妃立刻說,“德卡精得像鬼,要是知道‘未知’把護身符給了你,他會有所警覺,我們很可能就失去機會了。明天早晨,趕在他行動之前,我們就要把這件事情了結。你知道,達加已經到貝尼哈桑城了,他很快就會抵達底比斯,他一來,我們什麼機會都沒有了。哈夫拉的行程也不能再拖延,他一動身,我們的計劃也就完了。時間緊迫,容不得多等一兩天!”
“你都安排好了?”
“我早就安排好了,”王妃冷冷道,“隻為你的猶疑不定,拖延至今!”
他能聽出她的怨艾,不以為意。“我在聖廟等待你傳來好消息,”他說,“我答應過‘未知’,明天一早送她進入‘神之居’,傍晚之前,趕不回來。你要小心……”
“不行!”王妃堅決地拉住他,“你必須在場!納魯斯,你必須在!不然我撐不了那局麵!德卡……”一吐出法老的名字,她便心慌意亂地搖頭,“這孩子一挑眉毛就讓我心慌,我怕我下不了手!你必須在場!別忘了!這也是你的事!你不能置身事外!”
“殿下……”大神官低頭看著王妃拉住他的手,不語。王妃驚覺,立時撒手,懇切地望著他,“留下來!納魯斯,”她柔聲懇求他,“你不在,我什麼都做不了!”
他已經預備答應她了,他從來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請求,但是他仍有所顧慮。“那麼,”他妥協地自語,“就讓‘未知’等一等……”
“把她給我!”
他一凜,目光怔怔地落在她臉上,給她?然後想辦法讓“未知”消失,好為佩特拉免除後患嗎?
“殿下,”他輕聲說,“她不過是個小姑娘……”
“德卡看上的任何姑娘,都死不足惜!”王妃咬牙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人的。我隻想把她送去遙遠的地方——德卡永遠都別想找到的地方!”
他瞅了她半晌,她狂熱的臉上滿是對權力的渴望,最多還夾雜著一些的母愛,除此之外,一無所有。他的心直直地墜落,落入冰冷絕望的煙瘴,他的眼前浮現出那個肌膚微黑,站在葡萄架下唱歌兒的女孩,他聽見自己在說:“好吧,晚上我將‘未知’帶來,要如何處置,隨您心意。”
耳畔傳來王妃的笑聲——心願被滿足時得意的笑聲,依然嬌媚輕柔,當年,就是這笑聲迷住了先王,曾經發誓有薇蘭王妃足矣的先王,為了子嗣,也為了這笑聲,娶了她……
“你總不會讓我失望,納魯斯,”王妃笑道,“你是我最堅定的盟友,我深信這一點!”
大神官僵直地站起來,行了告退禮,匆促間,他瞥見了王妃略略不安的眼神,這眼神讓他心頭掠過一絲安慰,也決定了可綸的命運。
這一整天可綸都處於興奮狀態,她很早就整理好了背包,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盼望夜晚快點到來。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等待,不喜歡被等待也不喜歡等別人,了無牽掛來去自由,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今是她有求於大神官,沒有擺架子的份,隻能老老實實靜等祭司到來,直至午夜。
自從來到了古代世界,可綸的生物鍾奇跡般恢複了正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午夜時分,她已然是昏昏欲睡,靠在床上漸要入夢,偏在這時,值夜的小侍女敲門敲醒了她,告訴她納魯斯大神官派了位祭司來,在後宮宮門前等她,要接她去聖廟。
總算來了!
強抑滿腹怨氣,可綸悻悻整了整行裝,走出寢殿。她不想讓小侍女跟著,以免節外生枝連累無辜,便讓她回去睡覺,自己一個人往宮門走去。她在這後宮住了快兩個月,足不出戶,對這座法老的溫柔鄉幾乎沒有整體認識。當她憑著直覺走到甬道盡頭,才發現這一端並不通向宮門,卻延伸進了另一個草木蔥蘢的花園。她不禁後悔,早知道就留下小侍女帶路,幹嘛做賊心虛似的早早打發掉她,弄得自己沒方向?
她隻好再返回去,或許另一頭是通向宮門的,那樣的話就不得不經過法老的寢殿了。法老能一心多用,誰知道他會不會騰出一隻耳朵來警覺門外的動靜?唉,沒法子,隻能希望他身邊的美女們纏得他無心過問了。可綸轉身,本來還沒留意,可一抬頭,頓時驚跳,僵立原地動彈不得,嚇出了一身冷汗。
法老竟就站在離她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筆直地站著,身形挺拔卻麵無表情,眼神陰晴不定,跟個幽靈似的盯著她,一聲不吭。穿堂風將甬道中的燈燭吹得一明一滅,周遭一片寂靜。在這種背景襯托下,他看上去就更像恐怖片裏的鬼魂了。
可綸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一顆心立時“砰砰”直跳,她簡直能聽到回聲。她捂住心口,想緩和心髒劇烈的跳動,驚覺自己的手冷得像塊冰。
這時法老走近她,迅速——且極為自然地——擁住她,在她的思緒還亂七八糟時,她冰涼的臉蛋已然貼住了他發燙的胸膛。
好溫暖……唉……真的好溫暖…………
她模模糊糊地感受這溫暖,模模糊糊地傾聽他的心跳,驚到僵直的四肢被這暖意感染,瞬時複蘇。她的手移到了他心口,那裏也是滾燙的,暖著她的手。
說不定她早就想找一個溫暖的胸膛,靠在裏麵,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也不用操心,有人保護著,不用再孤軍奮戰,哪怕水深火熱,也能在這懷抱中安然入眠。
夜色,很容易讓人發覺隱藏在心底的渴望。
不要說話!可綸在心裏祈求,不要讓我醒悟過來!我真的好累!讓我騙騙自己!讓我多呆一會!我會忘記這是誰的胸膛,我隻會記著它的溫暖!不要說話吧!不要破解這夜的咒語!讓我醉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但他沒有聽見她的祈求,他的聲音仿佛是從胸腔裏發出來,低沉,回旋,那麼溫柔,他說:“不要走!可綸!留下來!”
這麼說,他知道我要離開?他知道大神官來找我?他知道大神官會為了護身符來找我?這麼說,一切本在他的計劃中,一切皆在他掌握,連這擁抱,他也算計進去了?他想證明,沒有女人會憎恨他,就連她,也向他的懷抱投降了!
於是,咒語一瞬間被破解,可綸恢複了正常。
她開始掙紮,想要擺脫他,他放開了她,退回原地。可綸不知道他剛才是什麼表情,但當她氣咻咻地再看他時,他依然麵無表情,眼神平靜如水,幽深如淵。
她用力地拍打衣服,表示被髒東西沾染了,然後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去,她以為他會攔住她,可他紋絲不動,她便走得更快了,匆匆穿過甬道,將他拋在身後,拋在過去的時間裏,拋在記憶裏。
這一次她沒走錯,一出甬道,她就看見了祭司,他顯然是等不及了,在宮門處來回踱步。她小跑著穿過花園,悄聲招呼道:“對不起,讓你等久了。”
祭司連忙站定,衝她行躬身禮,“我們這就起程吧,‘未知’,”他輕聲說,“希望您不會太累,我們要走到天明。”
“走吧!”可綸說,她不敢回頭,生怕遇上法老的目光,那令她錐心刺骨的眼神,她不敢麵對。她忽然想起至少該與古埃及的法老合影留念,哦!算了,法老給予她的留念還少嗎?
可綸嘲笑自己的荒謬,她真的要離開他了,他沒有阻攔,沒有任何阻攔,這一次她是真的可以離開他了!忘了吧!都忘掉!回去過屬於我的生活!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再見!古代世界!
再見!埃及!
再見!德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