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版本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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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魯斯大神官點點頭,算是一言為定,也算是告別,因為他很突兀地轉身走了,仿佛目的已經達到,連多呆半秒都不願意。他一手握住掌心的寶物,一手拄著權杖,一步一步走出宮去。王妃應該還在等他,等他為她帶去“未知”的決定。自從佩特拉被德卡無情地拒絕後,王妃忽然之間對“未知”加倍關注起來。她擔心這個小姑娘會搶走本該屬於她女兒的幸福嗎?那她可真是多慮了,這個小姑娘根本不在乎護身符,不在乎德卡,也不在乎埃及。隻要能回去,即使是埃及王室世代相傳的珍寶,她也隨隨便便就送出去。與其擔心“未知”,不如多想想自己圖謀已久的大事吧!努比亞的活動引起了德卡的注意,更牽涉到哈夫拉的性命,朝中已拉攏的大臣又都被荷德布看得很緊,動彈不得,要想推翻德卡,讓哈夫拉順利的成為法老,事到如今她也隻能依靠神廟的力量了。
從德卡插手‘未知’這件事開始,一切已昭然若揭:法老並不是固執地對預言的實現抱著幸福的念想,他隻想借此公然幹涉神廟方麵的權利。不可一世的埃及王,正想籍由此次的幹涉,在未來的統治歲月中也無視祭司們的權力!
這次我絕不能再坐視不理!德卡妄想要削弱神廟的勢力,這是我絕不允許的!大神官對自己說道,我將違背在先王麵前許下誓言,以神之名義,毀滅德卡!也許哈夫拉並不是最合適的法老人選,但重要的是他非常敬神,神廟方麵會從新法老那裏得到更多的尊重。王妃從來就沒相信過埃及諸神,然而她很清楚,要想讓自己的兒子獲得王位,就要得到神的認可。在奉行“女性繼承權”的埃及王室,隻要哈夫拉能娶佩特拉為妻,加上神廟的支持與王家護身符,即使不是先王認可的法老,也一樣可以統治上下埃及。
………
起風了。
收獲季的風,溢動著溫和的喜悅,吹過底比斯城。
底比斯城,埃及的心髒,尼羅河從城中流過,將它分成了兩個世界。西岸住著亡靈,東岸住著王族,西岸聳立著荒涼的峭壁,東岸矗立著雄偉的聖廟,在活人的世界裏,聖廟本是最華麗最了不起的建築,王宮在它麵前都相形見絀,曆代法老隻知道花費時間金錢修築神的居所,至於自己住的地方,他們倒從不上心。
對神廟約定俗成的優待,從德卡成為法老的那天起,不複存在。
年輕的法老自即位之初,就撤消了每年對神廟的例行賞賜,無視僧侶們的意見,駁回神官們的請求,幹涉神廟的事務,他不再修繕擴建聖廟,卻神速為自己造了一座新宮。他把先王們的妻妾及與之形影相隨的陳規陋習,一同遺留在舊宮,他在一個沒有先王陰影籠罩的新宮裏,按自己的心意統治埃及。這是危險的,法老以神之子自居,如果喪失了神廟方麵的支持,王權如何能穩固?
該有人提醒德卡,但德卡不會采納他的建議,即使他全無覬覦王權之心,即使德卡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們生來就注定要相互猜忌,彼此傾軋,他年少氣盛的弟弟啊!
哈夫拉王子站立在舊宮露台上,在他身後的烏木臥榻上,先王的王妃——佩特拉公主和他的母親,正側身躺著,靜候大神官到訪。佩特拉呢?躲在某個角落哭泣嗎?她一出生就被教養成了一名王妃,德卡卻選擇了那個敢拿刀威脅他的女孩。弟弟啊!你何其殘忍!我不在乎你如何對我,但你何必這樣傷害全心愛你的佩特拉?誰能猜透你的心思?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讓你嚐嚐傷心的滋味!希望有一天,你的世界也會因為別人而崩潰!
風迎麵拂來,他機伶伶打了個寒戰。
“起風了……,”他轉身朝向母親,征詢地望著她,“還是到屋子裏去歇息吧,母妃?”
“你總是像這風一樣的溫和,哈夫拉,如果你能有德卡一半的銳氣,我也不用為納魯斯的猶豫不決而等候這麼多年了。”王妃拉住她兒子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母妃並不認為你有任何一處會比不上德卡,但是要成為埃及的統治者,沒有點霸氣和心機是不行的。”
“母妃,我永遠都是德卡的臣子,我不會覬覦王座的。”哈夫拉王子肅然道。
“哈夫拉,你是先王的長子,在將近十年間你一直是王位的唯一繼承者,這個王位本來就是你的,如果德卡沒有出生……”
“母妃!”他急忙打斷母親的話語,“請別說了,我能明白母妃的心意,但那是不可能的,薇蘭王妃不但生養了德卡,更將德卡培養成比我更優秀的繼承人。”
“哦,哈夫拉,你在怪我那時不曾用心養育你嗎?”莎蘿王妃伸手輕輕撫摩兒子的臉龐,低聲道,“母妃也沒有辦法啊,身為努比亞女子而有幸為先王生下王子,就已經被後宮那些出身高貴的侍女們妒忌了。埃及王室是如此看重血統的純正,要想讓你成為受擁戴的法老,母妃隻能用盡心思來爭取神廟方麵的支持了。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先王已授命王家書院教你如何整治國家,佩特拉也成為了上下埃及的大祭司,可偏偏在此時,之前一直無法生養孩子的薇蘭王妃,出人意料的懷孕生子了………”
“我記得當時父王真的是非常高興,在慶祝的酒宴上,第一次見到父王開懷大笑,眼中淚光閃閃。”哈夫拉王子回憶道,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那時,每一個人都是笑著的。”
“是啊,他最寵愛的人終於為他養下了繼承人,他興奮得忘乎所以了。”王妃冷冷道,“那些慣會討好他的大臣們,立刻就向他進言,說德卡才是神賜的繼承者。哈,又是神賜的!他們埃及人無論做什麼,都要借用神的名義。而埃及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神,我從來是不信的!”
耳聽母親說出這些大不敬的話,哈夫拉王子隻好裝作沒有聽見,他心裏很明白母親為什麼要突然對他推心置腹地說這些,德卡要和神廟做對,母妃正好可以利用神廟的力量來反對他,但是,母妃真以為德卡對她和大神官的圖謀一無所知嗎?向來缺乏耐心的德卡,也許正是想籍由矛盾的挑明而將威脅他統治的勢力一網打盡?德卡不會不知道,母妃最介意她的努比亞血統,他是安心要激怒她啊!她怎能這麼容易就走進德卡設好的棋局中去?
他出神地注視著母親,母親那張屬於努比亞女子的臉龐帶著漠然的微笑,她不但不信埃及的神,她也從不在意埃及的福禍。外族的王妃,怎會真正在意這個不屬於她的國度?那麼“未知”呢?即使不在意埃及,她應該會在意德卡吧?哪怕隻有一點點?
侍女來通報,納魯斯大神官來了。於是他站起來,準備離開,他不能倒戈相向,也不能與之同謀,隻能冷眼旁觀。他最後瞟了一眼緩緩走來的大神官,後者慣常的聖人般的表情變化了,安詳從容的態度被喜悅取代。於是他明白了,“未知”連德卡也不在意,哪怕一點點,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