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溪流很綿長，它在茂密的樹林間串流而過，不知道通向何方，源遠流長，似乎把這座山給懷抱住了，像母親真摯的擁抱一樣，用最細微的關愛，帶來雨澤般的甘露。
    比拳頭大點的小黑團，時隱時現，在純澈的溪水裏，有時候無所遁形，它遊得很快，簡直像快速移動的影子一樣，路過之地，劃開道道殘影。
    驟然，它停了下來，浮出水麵，仔細一看，它似乎又變大了，尾部有條細長的尾巴，它曲起爪子，尖細的利爪指頂端在月輝下寒光閃爍，它似乎有些惱怒，揮舞著尖利的小爪子割撓著水麵，明明前麵什麼也沒有，它卻拚命得像要把前方給撕裂開來一樣。
    ‘呀…’
    它又叫了聲，聲音尖細，充滿了懊惱與怨恨。
    它潛進水裏翻滾了幾下後，停了下來，不會沉下去卻也不會浮上來，詭譎的懸浮在溪水中間，久久不動，溪水隨著時間的流轉也開始漸漸恢複平靜。
    忽然，‘啵——’一聲，從水裏冒出來的氣流把水麵轟開，緊接著，一個、兩個，三個，接踵而來，水麵被轟開陣陣漣漪，逐漸有越演越劇烈的趨勢，一會，就如同被劇烈攪動一樣，翻滾起來，溪水被頂到岸上，澆濕了旁邊的碎石。
    水裏的小黑團在劇烈的掙紮著，似乎想要把什麼給掙脫開來，身上一會青一會黑，逐漸的，兩色交替，被慢慢割離開來，形成兩個五個月大小的胎兒型，隻是一個像正常的胎兒，一個卻是黑乎乎的，似乎比原先更加濃鬱，周身飄散著黑氣。
    黑色胎兒化成一灘黝黑的水流，隨著溪流，繼續向前潛行。
    在它走後，周圍的樹林似乎沒什麼變化，風依舊挑逗得樹木沙沙作響，隻是那剛剛被小黑團逗留的地方，周圍空間輕輕一蕩，前方的溪流流經的方向改變了，不再向前流淌而是一彎，向低穀方向流去了，周遭的景色也慢慢的開始變化，有的消隱下去，有的漸漸虛現開來，一切都是不知不覺間慢慢的開始變化，這樣詭怪的改變，就這樣靜悄悄的發生了。
    而那個被拋下的正常嬰兒，漸漸萎縮，全身變成了黑紅色，了無生息的在水麵上沉載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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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團很高興，從存在到現在，從來都沒有那麼開心過，即使現在他不是一團，而是一灘黑幽幽的水，也不影響它的心情。
    從懂事起，它有幾個願望，到底有幾個呢，它不得不掰一下手指：
    第一， 就是把人類都殺光光，因為他們老是拿它割來割去的，很痛，還老是把奇怪的東西打在它身上，讓它很不舒服。
    第二， 就是把人類都剝光光，讓他們像它一樣，憑什麼它得光溜溜讓他們天天用奇怪的眼神看它，他們卻一次也不給它看，這不公平。
    第三， 就是把人類都吃光光，因為他們本來就香餑餑的，卻老是經常站在透明的東西前麵，讓它隻能看著，不能吃，還老是餓它，隻給它吃一些惡心巴巴的東西，綠綠黏黏的，吃下去一點味道也沒有，還不好看。
    ——想到這裏，小黑團黑黝黝的一灘水動了動，做出了一個艱難的動作，那就是吞口水，心想著一定要把人類都吃光光，因為他們虐待它，小黑團感覺前所未有的怨念充滿了整個心靈，但是現在還是得忍著，小黑團頹了下來，整灘都蔫了。
    這就是小黑團針對人類的‘三光’政策，殺光、剝光、吃光，小黑團很有信心，總有一天能實現的。
    而現在最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第四點，那就是找‘媽媽’。
    想到這裏，小黑團小拳頭一握，暗暗給自己打氣。
    這是小黑團心裏最執拗的一部分，它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是非常非常想要找到一個能孕育它的人，而它在幾天前就微弱感覺到了，那股力量，那個熟悉感，它誰也沒告訴，它覺得那個人會有力量孕育它的，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容器，它很想到他的身邊，很想很想。
    於是，那份執著像植了根一樣，在小黑團心裏徘徊不去，它靜靜的等待機會，等待著出走的機會，它看著那些和它一樣的夥伴，覺得它應該把它們都帶去見他，但是它們都太弱小了，一起出去很容易被發現的，小黑團想了想，於是它把它們都吞了，變成了身體的一小部分，這樣就能一起去見他了。
    小黑團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所以它很興奮，它覺得它應該得到表揚。
    於是那天，它等到了機會，終於逃了出去。
    它迫切的想要到那個人身邊，它想要出生，它想要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它想要像那些人類一樣，光明的活在。
    小黑團發現一隻手似乎掰不過來，於是又化出一隻小手，兩隻都胖乎乎的，感覺還挺可愛，小黑團邊遊便認真的數了數，然後，它還是蔫了，它感覺自己似乎隻有四個願望，又似乎不止。
    小黑團晃了晃，它被自己掰暈了，整個小腦袋都變成糊糊一團，就像實驗室裏那些綠色的黏糊糊又非常難吃的東西一樣，小黑團嫌棄的揮了揮小拳頭，隨即又被自己心裏的想法駭到了，它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轉身在水裏繞了幾圈，感覺自己腦袋清爽了，才繼續向前遊去。
    加快速度向前掠去，迅速的通過了幾個開始變化的空間，夜色漸濃，隨著煙霧的侵蝕，周圍的樹林也開始越發詭譎，那細小的變幻，遽爾間便發生，霧氣輕輕的覆蓋，氤氤氳氳的讓整個樹林都漸漸彌漫在朦朧中，讓整座山林開始撲朔迷離，悄然的變幻在瞬息之間，這顆樹在淡淡的消漸，那裏便又寂然隱現其他的事物，一切，都在瞬息之間便完成，一切都讓人無所察覺。
    溪流變得越發綿長，似乎不到盡頭，小黑團察覺到這點，它不高興的浮出水麵，變出一顆小腦袋，依舊是黑得深沉，即使被月亮映照也發射不出任何亮光，就像最深層的黑暗一樣。
    瑩潤的圓月變成半弧，它抬頭望了望夜空，對它示威性的齜牙裂嘴，一會又鑽進水裏，它知道，它必須加緊時間。
    這時候，正是接近淩晨時分。
    這裏的一切瞬息萬變，觸不到，摸不著，這裏是屬於黑夜的青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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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有個傻瓜，至少在殷五白的眼中，那就是一個渾身散發著紅色光環的傻蛋，那滿臉的幸福滿足的趕腳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口胡，很刺眼啊有木有，真想把老二綁著倒掛在窗外，讓他做俯臥撐做到死。
    老五心裏現在非常陰暗，真心不覺得自己這是不平衡了，他想起了他小時候。
    小的時候，殷老五是大宅院裏麵的孩子王，當然，性格也很霸王，想要的就搶，不給？不給就打得你哭爹喊娘，打得你服服帖帖的，至少他那一幫子兄弟哪個沒有被他的拳頭輪番侍候過的？在幹架方麵他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男孩子嘛，特別是軍區大院的男孩子，交情那都是打出來的，殷老五那人，你一旦服了他了，他便會把你當兄弟，於是殷老五經常帶頭打架鬧事，偏偏他精明得很，讓人揪不住他的小尾巴，而壞事做盡的結果計算經常被抽，被吊起來狠狠的抽，殷二爸爸的根鞭子都不知道被打斷了多少條，相對的，殷老五也非常耐打，被抽得時候也非常硬氣從來不吭聲。
    與老五的霸氣不同，老四小時候圓滾滾的，跑起來就是整個移動團子，偏偏他很喜歡吃，臉蛋也長得比較像殷二媽媽，粉嫩嫩的，可愛得很，比老五這做弟弟的還像弟弟，大宅院裏的阿姨嬸嬸都很喜歡抱他，捏捏小臉蛋兒，親親臉扉，好吃的都塞給他，老五也覺得很圓滿，他挺了挺胸，覺得自己真像爺們，做爺們的，當然得護著‘弟弟’了，自覺自己得做一個好‘哥哥’的殷老五，屁顛顛的跑去把喜歡欺負老四的都揍跑了，順便安慰一番，把自己搶來的東西都分給老四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相的緣故，對於老五這個親弟弟，老四似乎對殷大伯家的老二更親近點，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的緣故，老四也像老五一樣，喜歡把自己的東西都分一份給自己喜歡的人，在這點上，兩人出奇的相似，不得不感慨一下，真不愧是親兄弟。
    然後某天，串門子的殷老五發現自己送給老四的東西都往老二的房間裏放著呢。
    一問，老五覺得異常憤懣，於是對於老二也開始各種看不順眼，從此老二也開始了他坑爹的童年生活。
    比如，不知道為什麼隔壁家老首長的狗兒老是喜歡追著他不放，終於有一天，他從自己書包的夾層裏掏出一根香餑餑的骨頭的時候，他真相了。
    又比如，他經常回家的路上多了幾個連環坑，第一個躲過去了，卻發現自己往第二個坑裏跳，這就叫坑爹。
    諸如此類，多不勝數。
    不得不說，殷二哥哥的好脾氣那也是打小就被訓練出來的。
    殷老五居功甚偉。
    但是小心眼的殷老五，對於老二的奪‘弟’行為，那股不滿一直持續不散。
    靜靜的等待爆發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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