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幕未降,宴已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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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未降,宴已擺好。
五月初五,萬壽節夜,傾寰宇帝於九重寶塔下大宴群臣。
群臣賀,笑語衝天。
天子舉杯,一飲而盡。
仰脖,天在望,地在握。
乾坤,盡收眼底。
九州,皆掌手中。
麵前,左立良臣,右有猛將;
身旁,左輪椅空,右神兵出。
大國來朝在眼前,親信相護於影後。
坐擁江山萬餘裏,如詩如畫;
盡享孤獨十數年,似雲似煙。
黑色的皇袍,血色的烈酒。
眾人喝彩的同時,是誰靜躺靈堂?
觥籌交錯的刹那,是誰欲哭無淚?
熱鬧喧囂的背後,是誰獨走月明?
思慮間,身已起。群臣簇擁下,高大的身影踏上一階階鋪著紅毯的登塔之路。
民為君建塔……此事,自寰宇開尚無一次。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個人,是千古明君吧?自己……倒也……真幸運。
戚無憂垂頭順從。
我平定九州海內,我任用賢能才俊,我受足萬民擁戴,我登上九重寶塔……而你在哪?你不該陪我看遍世間美景的麼?我……想你。
方君乾昂首遙思。
月,籠罩在他們身上。
一時,無人多言。
慘白的皎潔,呼應著夜色。天上星辰閃爍,忽的又不見了蹤跡。蒼涼得如水,悲涼得如墨。
我將寶塔當簾
灑下墨汁
等誰來題字
將世間美景的燦爛融遍
我把天幕作案
鋪下畫卷
無人來刻雋
被天下劍指的時光磨練
“傾宇……”聲線早就不複了昔日的稚嫩與平靜。
漫天煙花,滿滿的喧囂。
熱鬧非凡,一個人的世界。
好像什麼也看不見了——什麼也不想管了。
如果,你能在旁邊——
如果,能觸到指尖的一熱一冷——
此世,無憾。
此生,不換。
不知道漏了臣子的多少言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被風吹了多久——
“微臣張盡崖,獻此曲於陛下與師父肖傾宇,願陛下國運昌隆,萬壽無疆。”一把琵琶,清冷得不似凡人。素衣,白袍,像極了當年的故人。萬壽無疆……連你都這麼說麼?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沒有他,我又豈會萬壽無疆?
即使有他,我也不可能萬壽無疆……
他一定會回來的吧。
回來與我共生同死。
那樣,又何妨於……傾盡天下!
樂曲奏響。
明明隻有一把琵琶,孤單地好似鴻雁單飛——
卻不知怎麼,所有人都覺得,好似回到了一個原點。
最初的最初。
跨越了時空,穿透了距離——
空靈得美好,美好得完整,完整得令人害怕。
就像滿月。完整的滿月,之後,便會重新輪回為殘月。
像是一輪,悲哀的幻化,與蛻變。
有時候,蛻變不一定是好事呢。
夢,令人沉迷其中,便自由沉迷其中的道理。
萬物有兩極,負陰而抱陽,陰陽兩和,是為太極,兩極相織,是成萬物。
稍縱即逝的歌聲,稍縱即逝的完美,稍縱即逝的歲月。
所有人都沉於曲中,隻是,原因不同;隻是,有人醉,有人醒。
“傾宇——”正彷徨,忽見一襲月白,緩緩走近。
方君乾,失聲。
那麼熟悉的麵龐,那麼熟悉的輪廓。
那麼熟悉的月白,那麼熟悉的孤高——
那麼熟悉的一切。
依舊是冰冷的溫度環繞,依舊是淡雅的微笑裝點。
依舊是他,依戀了一生一世的味道。
不知是誰,讓誰濕了衣襟,淚拆兩行。
……
彼時年少,紅巾張狂;
追入桃林,卻見白袍。
兵臨城下,軍旗桀驁;
令牌破風,長劍血染。
肝膽相照,國運相托;
同生共死,休戚與共。
……
“傾宇……”懦懦地出聲:真的是你麼?
我沒看錯?
不是我的幻覺?
曆經這麼多風雨,花費那麼大工夫,終於——
你轉醒了?
一定是你。
世上,還有誰能仿造那樣的笑顏一展?
世上,還有誰能擁有那樣的朱砂一點?
再也、沒有。
就知道,公子無雙,豈會有失約之舉措?
就知道,你一定會陪我,看遍世間美景。
繁華落後,溫暖同行。
你任性了這麼久,終於肯回家了。
你,終於,回家了。
看到他籠罩在月白中,幹淨的臉龐上,嘴唇微微動了一動。
他一定想跟他說話的,方君乾想。
就像他自己對肖傾宇的出現——
那麼歡喜,卻沒有任何驚異。
那麼高興,卻沒有任何言語。
想張口說話的……
他想告訴他好多。
告訴他他好累。
告訴他他成了世界上最強最強的男人。
告訴他他終於讓人們可以隨意且愜意地賞桃,無須擔憂什麼國界與戰爭的問題。
告訴他他用黃泉劍用得很順手,但平定天下後,他還是把黃泉放在了熟睡的他的身邊,和碧落,交替輪換而用。
告訴他……
……
告訴他再也沒人能傷害到他。
再也。沒有。
但是這一切都說不出來。
一切的一切。說不出。道不盡。
怎能確切地告訴你,我有多想你?
近了……越來越近了。
一個,衣角——的距離。
就隔開了,十六年的咫尺天涯。
方君乾伸出手。
如柔軟的守護。
這一次,再也不要錯過了。
傾宇,我知道的,你一定想,把所有想念,全部說出來。
不過——不用急。
因為,我們,還有一生一世。
你注定是,我的傾宇。
朦朧的一片中,好像聽到他淡漠的神態中,包含的絲絲縷縷說不出的牽掛——
是不是,轉醒,就是為了看你?
不再管這個世界的亂與盛——
不再理這個天下的戰火與安平——
隻是,為了見你一麵,看你一眼。
之後,最好不過,袖手天下。
自此,月白紅衣,縱橫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