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不是個人物，還輪不到你來評判！”方君乾走到了那個血紅色的“死”字旁邊，貼著餘光辰的耳朵，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著耳語，外人看來，頗為親密，“賢侄，想好了麼？朕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皇上，茲事體大……可否容臣幾日時限？”餘光辰對臉上的血字，一直是當做不知道，但見方君乾如此動作，也不禁將頭縮了回去。
    “賢侄，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呢？人命關天，容爾數日，再出變故……傾宇的命，你來還？”方君乾又一次湊近，氣息吹紅了餘光辰的耳垂。
    “我來還。”餘光辰側過頭去，好像在說“我來還你五文錢一樣”。
    “對不起，傾宇的命貴，恐怕賢侄還不起。”方君乾聽著這話，頗為刺耳。
    “皇上……”餘光辰的低頭，留給眾人一個看不懂的模糊側影。
    “皇上是不是很奇怪，臣為何如此偏執？”
    “是。”方君乾的話裏溶有濃濃的鄙夷。
    沒待餘光辰再次開口，一個最不應該開口的人張了嘴——並且，發出了聲音：
    “皇上！”
    “微臣自知罪該萬死，但求皇上寬限幾日，小兒必有萬全之策，救活公子！”
    “小兒最為孝順，微臣敢作保，留於皇城之中，禁殿之內，一步不出，若有差池，天琪王爺可手刃微臣！”
    正是此時，身份特殊的餘日。
    所謂的作保、留於皇城，不過是作為人質罷了。孝順——則是對眾人的保證：餘光辰，不會扔下他不管的！——他們完全可以讓餘光辰，投鼠忌器。
    百草神醫的話裏，有著莫名的恐懼和戰栗。
    對於死亡的恐懼，方君乾、戚無憂和雲火都看多了。三個人都明白，這種恐懼，不是對自身性命的恐懼。方君乾太熟悉這種恐懼了——這是因為情而生出的，源自心底的恐懼。
    萬全之策？方君乾暗暗琢磨著這個詞——不過是一個鼎，萬全之策的話，就說明——
    “爹！”餘光辰不滿地看著跪下的餘日。方衛伊的劍，動都未動。隻不過現在，是懸在了餘日的頭上。
    不知怎麼，餘光辰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命懸一線。
    “辰兒，好好思慮！”餘日斷喝。即使是在劍下，神醫的氣度，畢竟也還在。
    “兒，謹遵父命。”餘光辰磕頭。發自心底的愧疚湧出來。
    “皇上——”餘光辰打斷了餘日的話，“皇上，不要讓我餘光辰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你餘光辰還不配！”方君乾看向了餘日，“餘神醫，朕，看在你當初給傾宇治療眼疾時，將朕作為仆人引至其處的份上，今日，就答應你。”
    “你弟弟有個好侄子！”不消方君乾開口，方衛伊手一抖，收劍，話是對著餘日說的，卻看著餘光辰。張盡崖到現在還沉甸甸的情緒，讓他感到莫名的煩躁。
    莫名的。
    對於餘光辰這個罪魁禍首，方衛伊的印象更多的偏向於，他是百毒郎君餘月的侄子。
    而不是百草神醫餘日的世子。
    餘日無奈地看著眼睛裏明顯要噴出火的方衛伊。
    這個天琪王爺，好歹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看著這樣的別扭小孩，他也並不好過。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考慮方衛伊的時候。
    “朕，給你一天時間。”
    “一天之後，你餘光辰親自來傾天殿。”
    “告訴朕，你的答案。”
    方君乾扭著頭。赤裸裸的逼迫。幾乎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沒有懸疑的答案。
    所有人都不知道，方君乾為什麼會給這一天。
    方君乾，不是會在肖傾宇的事上，給任何人留情麵的人。
    “方君乾。”
    “謝謝。”
    餘光辰低低的喃喃，方君乾沒聽見。
    “方君乾，”張盡崖毫無預兆地開口，“我想，你能猜得到——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芥子玄冰閣，我來京城時，已經耗去了其中的二十日時限。
    “也就是說，現在的芥子玄冰閣，隻能保存天山雪蓮和雪蓮子五十一日。”
    “朕，知道。”一刹那的沉默。
    “走吧，餘光辰。在朕還沒後悔之前。”
    希望你，值得朕，賭這麼一回。
    餘光辰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餘光辰。“方君乾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遠遠地大聲開口。
    五裏外，餘光辰拿著兩截白扇，像是喪失親人生死相隔的悲哀。他仿佛聽到了什麼，足下一頓。
    “你不該說那句話。”
    哪句？
    “想要朕的那一句。”
    如果這句話出自肖傾宇之口呢？
    “那，朕會很高興。無比的，高興。”
    方君乾，千軍萬馬隻盼伊人一言，傾盡天下隻為伊人一笑，你還真是……
    傻。
    “普天之下，隻有肖傾宇可對我，說那一句。”
    朕字都不用了麼？
    “方君乾。隻屬於肖傾宇一人。”
    生生世世的……永恒麼？
    “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他，是我的傾宇。”
    “我，是他的方君乾。”
    窮盡碧落，追至黃泉麼？
    “此情——上窮碧落下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