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煙波四起 第三十章 猜疑•;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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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然側身避過,依然被淩厲的掌風掃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他就勢跪下:“爹,請息怒。孩兒不是逃避責罰,可是孩兒現在蕭府,若是臉上帶著明顯的傷痕回去,必定瞞不過府裏人。”
蕭沉蹤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臉色陰沉,空氣裏充滿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楚然知道父親的怒火沒有那麼容易消除,他隻是默默等待著,坦然而平靜。
背上驟然遭到一下重擊,楚然身子一顫,痛苦的悶哼幾乎從唇齒間泄出來。是父親的劍鞘,裏麵裝著他最心愛的龍淵劍,一向視若珍寶,今天竟用來當作責罰兒子的工具。
隻一下,楚然喉間已隱隱泛起血腥味。一絲苦澀的笑意借著低頭的瞬間掩蓋過去,他擺正姿態,脊背挺得筆直:“對不起,爹,孩兒知道忤逆了爹,請爹原諒。”
蕭沉蹤倒退兩步,坐下,把龍淵劍放在桌上,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劍鞘,語聲冷肅:“你翅膀硬了,做事全憑自己主見,根本不把爹放在眼裏。做過再來請求爹的原諒?不覺得太晚了麼?”
楚然吃驚地抬起頭:“孩兒沒有,孩兒不敢。”
“不敢?”蕭沉蹤眼裏劃過一絲笑意,可那笑意反而令他的麵容更顯冷峻,“你剛才遷怒於芮封,給他臉色看了,是不是?”
楚然微微一愣,父親的話題轉換得太快,他幾乎來不及反應過來。
父親他,當真是目光如炬。毒娃娃隻是進門跟他說了一句話,他就看出他在自己麵前受了氣?還是,芮封背著自己對父親做了暗示?
毒娃娃芮封,既是蕭沉蹤的下屬,又是他的仆人,所以他喚蕭沉蹤“主人”,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喚“穀主”。
楚然剛想辯解,蕭沉蹤冷聲道:“你破壞爹的行動,違逆爹的意思,心裏沒有半點愧疚,反而遷怒於芮封。芮封是奉我的命令行事,你這樣對他,還敢說把爹放在眼裏?你心裏其實想罵的是爹,對不對?”
“不是的,爹!”這樣嚴厲的責備,楚然受不起,他臉色發白,漆黑的眸子中泛起痛苦,“孩兒沒有遷怒毒娃娃,孩兒隻是見不得他那種妖異的樣子,更討厭他用毒的手段。孩兒不該把情緒放在臉上,是孩兒的錯……”
蕭沉蹤的怒氣似乎稍稍消了點,卻轉而教訓道:“身為上位者,要有駕馭手下的能力,在下屬麵前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是個很大的弊病。你將來是狂人穀之主,甚至是天下武林之主,你得學會收斂自己。
“芮封是爹的人,你就算再不待見他,也不該在他麵前表現出來。你這樣做,會讓下屬覺得我們父子之間有嫌隙,還會覺得你不尊重爹。這樣的結果,隻會令你失去人心。”
這幾句話說得語重心長,雖然楚然心裏仍然不能轉過彎來,卻已經生出感激之情。恭敬地應道:“是,爹,孩兒明白了,孩兒謹記爹的教誨。”
蕭沉蹤擺了擺手:“此事爹不跟你計較,現在我們來說說柯亭街的事。你為何阻攔爹殺牟明珠?”
楚然正視著父親,目光清亮:“爹為何改變計劃?爹本來說好放手讓孩兒去幹的,為什麼突然變卦?”
“牟家姐妹來得太巧,爹正好在這裏,不想錯失良機。我們的目的是要挑起旭日堡與煙波城的戰端,讓他們殺個你死我活,而我坐收漁翁之利,奪回煙波城,順便幫你師祖報仇。”
“可是旭日堡覬覦煙波城,蕭牟兩家遲早會有一場火拚,孩兒在這裏推波助瀾便可達到目的,爹何必急於一時?”
“爹不想等了!”蕭沉蹤忽然激動起來,眼裏迸射出強烈的光芒,一半灼熱、一半陰鬱,“爹虛擲了二十幾年光陰,爹已經老了!爹要完成自己的複仇計劃,要實現你師祖的臨終遺命……”
“爹!”楚然心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的父親是那樣矛盾的結合體,一半活在掙紮、絕望、充滿陰霾的記憶裏,一半活在躊躇滿誌的當下。他失去一切,所以想奪回一切。不,不僅奪回應該屬於他的東西,而且權利的欲望無限膨脹。
他要爬到至高點,他要當這世上最強的人。他說,沒有誰可信,可信的隻有自己,隻有讓自己變得最強,才會永遠屹立不倒,讓所有人膜拜。
“爹,你一點也不老……”他覺得自己拙嘴笨舌,他從來都說服不了父親,“孩兒明白爹的心意,可是,請爹聽孩兒幾句。”
蕭沉蹤慢慢平複下來,看著自己的兒子。冷兒,你不知道,我不急,我有的是耐心看你表現。我隻是想試探你,看你是不是真的聽我的話。那些糖葫蘆其實一個都沒有毒,我讓芮封用真麵目出現,目的隻在於你,不在牟明珠。
那個牟明珠,她根本不在我眼裏,她隻是牟臨水的一個小小棋子。她的任性也是率真,她在煙波城鬧得越歡,蕭潼越會相信牟臨水的誠意。
可你竟然打掉她手裏的糖葫蘆,你“救”了她!你明明知道是我這樣安排,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公然違逆我!
是憐香惜玉,還是另有目的?我要知道,你的心到底在哪裏!
三年了,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我不想它付出東流。
“我要你一個說服我的理由。”想著,他的話脫口而出。
“是,爹。”見父親平靜下來,楚然悄悄鬆口氣,背上挨打的那一處火辣辣的疼,可他心裏舒服多了,“孩兒不想忤逆爹,可孩兒怕爹一時衝動壞了大事。”
蕭沉蹤皺眉。
“牟明珠雖然任性刁蠻,卻也天真爛漫,她沒有心機,對我們構不成威脅。爹沒必要為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畢竟這裏是煙波城的地盤,爹身邊也沒什麼人手。蕭潼精明過人,他的手下能人眾多,爹若貿然行事,難保不出紕漏。
“何況,就算牟明珠死在煙波城內,也無法證明是蕭潼的人下的手,並且,蕭潼也沒有理由要這麼做。想挑起兩家爭端,還得靠切實可行的嫁禍手段。牟明珠,她沒什麼價值。
“孩兒既已混入煙波城,我們的計劃第一步已經成功。爹何妨再多等些時日,放手讓孩兒去幹?孩兒心裏早有計劃,必保爹的夙願順利實現。”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像耳語一樣,對父親說了幾句話。
蕭沉蹤緊鎖的眉頭隨著兒子的話慢慢鬆開,眼裏甚至有了一絲笑意:“好,原來你算計了這麼多,卻沒有告訴爹。”
“爹原諒孩兒了?”楚然溫潤地微笑。
蕭沉蹤歎口氣:“你總能說服爹,罷了,爹就不操這個心,全權交給你了。”伸手拉起兒子,“剛才,爹打疼你了?”
楚然搖頭:“沒有。”
頓一頓,又道:“爹如何知道牟家姐妹的行蹤?是羅衣向爹報告的麼?”
蕭沉蹤目光一閃:“怎麼?”
“沒什麼,孩兒隻是隨口問問,因為爹的行動安排得太及時了。”
“不是。”蕭沉蹤淡淡地道,“爹的消息來源很多。”